一聲搶響,熱血飛濺,同時濺到陸以琳和陳銘正的臉上。

中彈後的方進,倒在陸以琳的懷中抽搐不已,血從他胸口流出來,浸染了他的衣服,一直蔓延到地上。

“方進!”陸以琳顫唞著叫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方進翻著眼皮,嘴角浮現一抹無比淒慘卻又安心的笑意。

“我欠可馨一條命,可馨欠你一條命,現在,我替她還你。”

自此,方進閉上了眼,身體僵硬地從她懷裏滾落到了地上。

不多會兒,外麵警笛聲漸起,警察扛著武器進來,把江珊一夥人現場抓獲,他們得救了。

陸以琳抱著方進的身體,感覺他的體溫正一點點褪去。她撕心裂肺地叫著他的名字,悲愴之音響徹夜空,直到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

陸以琳的視力徹底消失了,她的視野連帶著她的人生完全陷入了從未有過的黑暗。

綁架案的一個星期之後,是方進的葬禮。

陸以琳剛出院便去墓地看了他,帶了一束他生前最喜歡的桔梗。

方進第一次送花給她,送的就是桔梗,他還說,花店的店員告訴他,桔梗花的花語是真誠不變的愛,從那之後,他說他最喜歡的便是桔梗。

來到墓碑前,看見了同樣一身素色大衣的陳銘正。

“怎麼坐上了輪椅?”陳銘正問她。

“你知道的,我這人總是粗心大意,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陸以琳回答他說。

因為知道來這裏極有可能會碰見陳銘正,所以陸以琳今天特意坐的輪椅,讓小麗推著,這樣她失明的事情就不會被識破。

“這麼粗心大意的你,或許需要我留在身邊。”

陸以琳沒有立即接話,隻是抬了抬手中的花,小麗收到她的意思,幫她把花放在了方進的墓碑上。

良久的沉默,陸以琳方才說道:“你以為方進為什麼會死?因為是我說他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雖然不是我親手殺死的,可是也間接因為我動了想死的念頭,我害死了他,還有我的妹妹。像我這樣背負很多人的命的人,憑什麼得到幸福呢?所以,陳銘正,算我求你,離我遠一點,這樣或許能夠讓我的負罪感少一點,心裏得到一點安寧,一點也好。”

陳銘正不禁單膝跪在她麵前,陸以琳閉上了眼睛控製不住眼淚往下流。陳銘正便吻住她的淚水,陸以琳也不推她,因為她知道,以後都不會再有了,就請允許她最後再貪心這一次。

——

這一年的春節,陸以琳和爸媽一起過。

這次春節是有史以來氣溫最高的一次,一件打底衫外麵加一件羽絨服就足夠,陸以琳起床後,自己摸到床頭的衣服一件件換上,這是媽媽李雪前一天晚上幫她放好的。她現在什麼都看不到,生活很多小事都要麻煩身邊的人。

她穿好衣服,拄著拐杖,小心翼翼摸到客廳,一出來就聞到香碰碰的早餐味道,應該有蔥花,她聞到了。

“媽?新年好!”

“誒!我的寶貝女兒,新年好!”李雪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顧不上請門外的陳銘正進來,過去扶以琳坐到餐桌前。

陸振國這個時候也從房間出來吃早餐,看到敞開的家門前,陳銘正站在冬天清晨的暖陽下,深情的眼眸對自己的女兒如影隨形,怔住片刻後,不禁感傷落淚。

陳銘正從外麵進來,盡管他動作很輕,關門時還是不可避免地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以琳攪著雞粥的手頓了一下,凝神側耳傾聽,除了那輕微的關門聲,為什麼還感覺到了某種很熟悉的氣息?陳銘正的氣息。“是我出現幻聽了嗎?”

不過很快,她又笑著釋然,大概是太想念了吧。於是她又給自己找了個解釋,跟爸媽笑說:“自從看不見以後,聽力就變得特別敏[gǎn],可能隔壁張姨在家打個噴嚏都要被我聽到了。”

陳銘正看著她微笑的樣子,忍不住落了淚。

“陸以琳不是幻聽,是真的。”

陸以琳僵在那裏。

陳銘正又說:“陸以琳,我可能沒有辦法如你所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