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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火辣辣的草藥,阿尾這句“你們漢人”更戳他的心。

那娃娃低頭不吭氣,腦子裏鑽出來一張總是戲耍嘲弄他的臉,再想到縣城裏米飯說扔就扔、湯水說倒就倒的大小混蛋們,心底越發瞧不起,悶聲用彝語嘟囔:

“我不是漢人,我不喜歡漢人,漢人不愛惜東西,山裏人打架因為餓肚子,城裏人打架卻是為尋開心。”

阿尾笑著揉揉他的頭發,她骨節分明的手指被火塘裏的熱氣烤得暖烘烘的,讓那娃娃不禁想將臉頰也抬起來去蹭一蹭。

“太陽一落山,就帶走了山雀的眼睛,彝人的寨子被罩進了黑色的籠子裏,已經越來越留不住亮光了。山裏沒力氣幹活的、得病躺著的、找不著爹娘跟野狗似的滿山刨食的越來越多,你有多少吃食能讓他們搶?要想不一直閉著眼睛摸索,你就得跟著你阿爹,到山外麵去。”.

第2章 偽裝

1989年,早秋,清晨。

臨潭縣郊外西山邑上村,村裏唯一一家零售雜貨、經營吃食的供銷社門口,被早起忙活的村民們圍了一個半圓,當中站著村裏的供銷社主任,正壓著滿腔怒火看著眼前倚靠在大門上的那灘爛泥 。

有夥計問道:“主任……這個不是前幾天才進村四處亂逛的叫花子嗎?給是死掉了?給肖喊公安?”

“死你馬勒死!”主任罵道,順手抄起路邊的樹枝扔給夥計。“沒看見還喘著氣呢,趕緊給他弄醒,大清八早的真他媽晦氣!”

那夥計隻得硬著頭皮上前,誰知剛一走近,就被叫花子四周飄散的汗酸酒臭震得向後一退。

臭襪子裹屎放上兩月也弄出不這味兒!太他嗎惡心了……那夥計連忙捂住口鼻伸長胳膊遠遠的一氣亂戳,邊戳邊罵:

“老表!哪個興睡人家門口!趕緊起來!莫擋著我們開門!”

戳了半天,那人一動不動。

供銷社主任怒火中燒,抄過夥計手中的樹杈直接抽上去,連打了二三下,那叫花子才翻身從地上跳起來,擼擼袖子一揚拳頭罵道:

“哪個?哪個打我?你們為哪樣打我?”酒臭裏夾雜著濃重的山音。

山裏人?!供銷社主任心下一驚立馬慫了,連忙說“大哥!擋著店門口了。”

擋人門口的叫花子卻不依不饒起來,衝上前一把扯住來人衣領,大聲嚷嚷:“擋著你家不會好好呢說噶?憑哪樣打人?”

見那叫花子往前衝,看熱鬧的半圓整齊的後退三步。

自帶毒霧光環的叫花子一挨攏供銷社主任,嘴裏躥出的味兒立馬熏得他兩眼一翻差點厥過去,慌亂中他卻斜眼瞥見叫花子小手臂上好幾處米粒大小錯落的青印,瞬間汗就下來了,心裏低罵,還真不如有人死在門口好收拾!

供銷社主任急忙屏住呼吸,甕聲甕氣的說:

“大哥!實在對不住,趕著做生意找錢,大哥又半天喊不醒,小毛,趕緊開門給大哥打兩斤酒。”

聽見酒,那叫花子立馬笑起來鬆開手:“要打糧食酒!莫摻水!老子喝得出來!”

不一會,夥計便拎著兩個酒瓶子走過來,到了跟前卻沒遞給那叫花子,而是把把酒瓶擺到地上。

那叫花子全不在意的伸手去撿,拿起來就急不可耐的擰開蓋子仰頭灌進去大半,再滿足的“哎…”了一聲一擦嘴,轉身拾起扔在店門口當鋪蓋用的油膩膩的氈布,對著村主任拱手道,

“老板,謝謝了啊,恭喜發財!生意興隆!”

供銷社主任立馬麵上賠笑道:“謝金口!謝金口!”心裏卻低罵:“我謝謝你趕緊滾!早晚死到別處克。”

見那叫花子佝僂著腰走一步喝兩口的慢慢滾遠,夥計湊過來問供銷社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