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請醫(1 / 2)

正值深秋,暑氣終是完全褪去。在德勝門當差的侍衛們再無需強打起精神便已是生龍活虎,就連皇宮內院各處的花草們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

然而距離皇城中樞最近的嘉和宮此刻卻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中,當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匆匆趕至,這種壓抑的氣氛就更沉重了。

九公主薑奚麵如金紙地躺在床榻上,眼皮似有千斤重,無論怎麼費勁都睜不開,就連平日裏紮得她哇哇作痛的金針也失了效力。

她聽見父皇對著太醫“藥石無醫”之詞憤怒地咆哮,聽見剛進宮沒多久的小宮婢拉著掌事宮女的衣袖小聲地問自己會不會要陪葬,聽見才送女出嫁不久的八公主生母麗妃在床前兔死狐悲地歎:“……可惜了,明日就是十八歲的生辰了,陛下原要把你配給今年的狀元郎呢……”

薑奚突然就生出一絲慶幸來。

自己這羸弱的身體是從小就在閻王爺那兒掛了名的,若是配了狀元郎,雖全了父皇一片愛女之心,卻沒得連累一位社稷之臣一輩子不能另娶,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如此,也好。

暈眩感越來越明顯,她費力地慢慢睜開眼睛,最後望了一眼窗外她悉心照料卻仍舊一日日枯幹的老樹,仿若是為了回應些什麼,樹上最後一片綠葉掙紮了片刻,也緩緩飄落了。

看來時候確實是到了。

她彎起嘴角笑了笑,再度合上了雙眼。

太醫探了探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九公主,薨逝了!”

階下,一屋子的宮婢內侍也應聲跪下,黑壓壓的連成一片。隻是這些景象,薑奚是再也瞧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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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奚感覺整個人忽冷忽熱,頭痛得厲害,喉嚨也一陣陣地發幹。

她難受得抱著被子翻了個身,沒過一會兒便感覺到有一雙柔嫩細長的手重新幫她蓋緊了被子,一邊輕輕歎息了一聲。

是誰呢?

她腦子裏混混沌沌的,想著臨死前明明聽到太醫篤定的一聲“九公主薨逝了”,怎麼眼下卻又像是被救了回來?

視線被黑暗籠罩,她隱隱約約聽到有兩個女子在交談,耳朵下意識地往上豎了豎。

“袁媽媽,西兒這都已經燒了兩天了,再這樣下去,隻怕即使保住性命,也會成了癡傻兒啊!”與剛才的歎息聲出同源的女子焦急道。

“可是夫人,”被喚作袁媽媽的老婦人也跟著歎氣,“老奴已經派伴月去了城裏四五回了,回回坐堂的大夫都去了鄉下出診,等了幾個時辰都不見回來,這……老奴也無計可施啊。”

“這方圓幾十裏隻有一家醫館,收的價又高,平頭百姓哪裏又看得起?平日裏有個小風寒小頭痛的伴月立馬巴巴地就把大夫領來請平安脈,這回西兒病得這麼重卻千請萬請都難,媽媽不覺得,太奇怪了些嗎?”女子的聲音像是壓抑著怒氣,柔和的聲線也明顯地帶了棱角。

袁媽媽愣了愣:“夫人您是說,伴月……”

屋裏寂靜了片刻。

“也對。”袁媽媽又接著喃喃道:“蔡嬸子和伴月母女都是那邊府上送來的,平日裏都是當成主子小姐供起來,不聽話也是有的……”話說到一半卻突然卡住,聲線不由拔高:“可小……少爺的命,那邊難道不緊著嗎?還是說,侯夫人想要……”

“媽媽慎言!”年輕女子急忙打斷她,壓低了聲音勸道:“長姐每隔十天半個月就往莊上送東西,從沒斷過,任誰起了壞心思,也不會是她……惡仆的心思我們又如何猜得到,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