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她已經變得無比冷靜,開口就是準備已久的道別的話,我們麵對麵站著,我卻覺得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小時候有一首歌總唱“萬水千山總是情”,可是沒有情,我們之間,跨過了萬水千山,最後卻什麼也沒有了。

因為是六十大壽,所以來賀壽的人都很喜慶,人人都笑著,就差沒敲鑼打鼓了,可是魯迅先生說得對,“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隻覺得他們吵鬧”。

我跟媽媽說了不太舒服,就回了房間去。

我在床上坐了一會兒,還是拿上錢包手機往外麵跑去。

明年我就二十九歲了,早就跟青春搭不上邊了,這些年也是做著一成不變的工作,過著波瀾不驚的生活,也沒有過多的熱情。可是畢竟還是沒老得不能走動,牙齒也都還健在,吃起東西來也沒有很費勁,頭發雖然掉了挺多,但還沒到白發蒼蒼的地步。

畢竟我還是對未來有過憧憬的,所以不想就這麼算了。之前一直沒想好找到她要怎麼說,要說些什麼,現在既然她已經出現了,還說了一大堆告別的話,那我就隻需要反駁就好了,我不要跟她分開,也不要我們的故事就這麼結束掉。我隻需要告訴她,我是這樣想的,就好了。

陳洛果然還在街上走,那麼細的鞋跟,看著都嚇人,她走的倒挺穩。

“小洛!”我的喉嚨被什麼東西割破了,喊出來的聲音支離破碎,但總歸是喊出來了。

她聽見了,頓了一會兒,卻沒停下來,反而跑起來,那麼細的跟,虧她能跑那麼快。我們都被生活改變了太多,她從前還總說一輩子都不會穿高跟鞋,說總覺得自己穿上了就不會走路了,如今她踩著細高跟,健步如飛。

我在後麵追著,人是追到了,她還冷著眼將要開口,結果一陣人風刮過,我的錢包被掏走了。

我立刻跟上去要去追小偷,她拉住我,大口喘氣,勸道:“別追了,那人一看就是慣犯,你追到他的時候錢包早就不在他手上了。”

“那也不行,我必須要那個錢包。”

她也嚴肅起來,問我:“不是吧,多少錢?”

“沒多少。”

她瞬間就沒了方才的精神,攤手道:“那你追的幹嘛,白費勁。而且那錢包你用了好多年了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正好換一個。”

“不是錢的問題,也不是包的問題。”

“啊?”她疑問地看著我,一臉不解。

“那裏麵夾著一首詩。”我實話實說。

結果她白眼翻上來,問我:“你腦袋被門擠了嗎?”

我也急了,告訴她:“是李白的詩!”

她滿不在乎,說道:“我比較喜歡杜甫。”

“白玉誰家郎,回車渡天津。看花東陌上,驚動洛陽人。”我一口氣背出來這首詩。

但是她完全不記得了,癟癟嘴嫌棄地說:“你都背出來了還要它幹嘛?”

“你真是豬。”

“哎,怎麼還怪我了。”

“算了。”我蹲下來,把背部留給她。

“你幹嘛?”

“背你啊,你那三寸金蓮還能挪動?”

“才不要你背。”

“上來吧。”我拍拍自己的後背,還算結實的。

“哼!”她嘴上這樣,還是乖乖地趴到我背上了,把細高跟提在手上。

“你長胖好多。”

她一聽,一顆栗子敲在我腦袋上,暴怒道:“胡說,還是九十四。”

我肯定不能把她背回安家,所以隻能問她住在哪裏,背著她走過好幾條街,她才告訴我她住哪裏。我雖然穿的平跟鞋,但是也累的快趴下了,於是我們就打車去了她住的地方。

她果然還是不喜歡整理,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被她堆得像是隻有小時候住的小平房那樣。

“隻有礦泉水。”她穿過一堆堆東西,從冰箱裏拿出兩瓶水,扔給我一瓶。

“好的。”

她也不叫我坐,自己扒開一塊地,翻出個墊子,就坐著了。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水,擦擦嘴,下逐客令:“你喝了就走吧,謝謝你送我回家。”

“你跟安文越,也就是安葉……”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她脫口而出。

“這樣……”

她後悔跟我解釋了,白眼道:“哎,跟你又沒關係,你喝了水了吧,走吧。出門下樓右拐兩百米處有個公交站,當然了,就在樓下打的也行。”

“我不走。”反正都這樣了,我覺得可以試一下陳沈的獨家秘笈最高級招數——厚臉皮。

她瞪著我,把水瓶子哐的放地上,很有氣勢地說道:“你幹嘛?我報警哦。”

“有本事你用魔法把我變走。”我發現賴皮真的是無師自通的絕學,我要是現在照了鏡子,隻怕也會嫌棄自己這一臉賤樣。

但是陳洛還真就吃這一套,她聲音沒低下來,氣勢卻沒剛才高漲了,她瞪著我說道:“你是白癡嗎?”

我立刻順杆爬,笑得那叫一個諂媚,討好地說:“如果你喜歡白癡的話,做個白癡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