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風雨》
零九
一、
行李箱裏的衣服被一件一件的放進衣櫃裏，全都是黑白灰色的，偶爾才有一兩件深藍色，根據顏色款式擺放，放得整齊有致。再將行李箱裏零碎的東西逐件放好，本該是幹淨利落辦好的事，到了最後一件時，他卻停住手了。
那是一個小相框，相框裏的照片有明顯的褶痕，還有一點撕裂。他凝視著裏頭兩個笑得燦爛的少年，看了一刻鍾之久，結果眨一眨眼，就隨手將相框扔回行李箱裏，接著合上行李箱，拉上拉鏈，放進旁邊的高櫃裏。
乘了十多個小時飛機，本就疲累極了，他卻堅持一定要收拾好行李才休息，幸好東西不多，才一個小時就整理好了。
他攤倒在床上，一閉上眼睛，意識就變得混混沌沌的，連理智喊他去洗澡他都張開不了眼睛，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驀然，放在旁邊的手機響鬧起來，他嚇了一驚，頓時睜開眼，拿過手機，按下接聽的按鈕。
“喂，誰啊？”他擦擦眼，打了一個嗬欠，坐了起來。
“嘉良嗎？到了嗎？”
聽到裏頭的女聲，歐嘉良刹時睡意全失，不鹹不淡地應道：“到了。”
“到了也不會打個電話給媽嗎？”歐母在電話裏囉嗦著：“新屋還可以吧？昨日媽讓人去打點過了，家具都安置好了，都是你喜歡的黑白灰，別的顏色不敢用，怕你不喜歡，要是你要添置什麼，告訴媽，我再替你去買……”
歐嘉良來到浴室，擰開水龍頭，放下手機，洗了一把臉，過後才重新拿起手機，放到耳邊，打斷道：“媽，夜了，我要睡了。”
“要睡了？”歐母愣了一愣，沉默了一下，才說：“那趕緊睡吧，記得回家來，媽煲湯給你補補身。”
“好，我掛了，再見。”話音一落，他就掛線了，連歐母那聲再見也不聽。
他衝了一下`身，水自頭上澆下來。他仰著頭抹著臉，接過歐母的電話才確切地有回到Ｘ城的感覺。或許不該回來吧？他將洗發水擠到掌心，搓了搓頭，搓到滿頭都是泡沫，再擠了沐浴露，抹勻全身，然後擰開水，自頭上衝下，衝走渾身的泡沫。
——四年了，回來看看也是好的。
他在腰間圍了一條大毛巾就走出浴室，自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拿到廚房裏開了，倒進高腳杯中，喝了一口，就拿著酒瓶，輕晃著酒杯回到房中，放到床頭櫃上，再次拿起手機。
——該告訴他嗎？他還是用那個號碼嗎？或許轉了，這些年來都沒有回過一個電話，甚至連一個訊息也不回。
他一口氣喝光杯中的酒，倒了第二杯，立馬又喝盡了。他按進手機的通訊錄，看著裏頭十來個聯絡人，定睛在上頭一個“放”字上。過了一會，他不讓自己猶豫，輸入了一個訊息就傳送給所有聯絡人。
終於，他鬆了一口氣，擺好枕頭就躺倒床上，睡下了。
清晨六點的時候賴東才趕好手中的設計圖，一夜未眠的他本該倒頭就睡，隻是他一拿起手機，看到歐嘉良傳來的訊息後，刺激得整個人頓時精神抖擻，在房間裏來回踱步著，直到踱出一個決定來。
他按了方學勤的號碼，聽著裏頭的“嘟嘟”聲，緊張的摸著下巴，好像等了半世紀之久另一邊的人才接了，他立即大喊了幾聲：“阿放！阿放！”
另一邊的方學勤連忙拉遠手機，等到賴東冷靜下來，他才問道：“一大清早，你鬼叫什麼？”
“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很冷靜。”方學勤用肩膀夾著手機，將牙膏擠到牙刷上，一邊刷起牙來。
“真的冷靜？”
“對。”他含糊不清地應了聲，接著含一口水，將口裏的白沫吐出，再說：“別婆媽，有什麼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