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誰。青年無言以對,隻能輕輕點頭。
“所以…不要想著去報仇…也要幫我攔著點野人,我擔心…擔心…”少女劇烈咳嗽起來,好一會才回過氣,繼續說,“我想,我比他…幸福的多。起碼…起碼你們還…還陪著我。我…從來不是…一個人。”
紫英仍舊隻有點頭,雙手緊握,指尖冰涼。
“傻野人…我…我下去了,還…還有雲叔照顧,你別…擔心。”菱紗越說氣息越弱,到最後已經不能發聲,最後對兩人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之後,便徹底閉上了眼。
那一夜紫英並沒有落淚,因為天河已經哭得傷心至極,如若他再表現出脆弱,恐怕天河便會徹底崩潰。
然而百年之後,紫英發現自己已經不會落淚,唯有悲傷似一把鈍刀,緩緩劃過心底,疼痛永遠不尖銳,卻粗糙得難以忍受。
還是…
還是沒辦法釋懷…
瓊華之上罡風侵體,白發青年默然站立,手指繞上腰間所掛九龍縛絲劍穗,心裏全是玄霄離開的背影。
人生在世,最為可怖之事並非死亡,而是天地之大,沒有一人可以依賴,此間孤寂,遠勝禸體之苦。
菱紗故去,天河也不免凡人之命,唯有他慕容紫英修成半仙,苟活於世。百年之後瓊華已然重建,派中事務也已交托門下天資卓越者打理,他獨自一人來到東海,看望夙瑤。
見到昔日瓊華掌門,紫英仍舊恭敬有禮。向她報告瓊華之事後,青年看見腳下純黑之水,詢問後才知是囚禁玄霄之處。
那時青年心中猶豫,雖覺玄霄是罪有應得,卻仍舊覺得天道無常,師叔也可憐得緊。後來夙瑤淡淡一席話,卻令青年心生相助之意。
“以前我並不喜玄霄師弟,將其冰封也是一手策劃,然而現在卻很是愧疚。”容顏未老的女子一向高傲的臉上顯出幾分倦色,“百年囚禁,其中孤苦難以言明。想必玄霄師弟在冰中的十九年,心裏也是十分寂寞的。”
菱紗說,她從來不是一個人。
而師叔呢?
紫英心底打定主意要幫玄霄脫困,借魔劍與魔尊糾葛向重樓求助。有重樓在其間盤桓,天界終於答應紫英以自身生死為賭注,封印玄霄法力記憶,將其帶往幻夢之中,看紫英是否能夠阻他成魔。若是成功,以紫英資質自可飛升成仙,若是失敗,便是灰飛煙滅之下場。
如今…
青年歎氣,心裏明白不能放著玄霄不管,向青陽討了些藥之後便前往弟子房。屆時已是夜晚,他走近時發現玄霄門前圍著幾個人,待到走到才發現是夙汐還有玄震,以及幾個玄字輩弟子。
“紫英長老。”弟子們發現他到來,紛紛行禮,麵上卻都露出怯意。
“你們為何在此?”紫英擰眉道,“玄霄怎樣?”
弟子們閉口不言,過了一陣,隻有夙汐跳出來,對紫英埋怨道:“紫英長老,您為什麼對玄霄師兄這麼狠?他生氣了,門上設了結界,我們想進去給他上藥都不行呢。”
紫英心中一沉,麵上卻不改神色,對弟子們命道:“你們回去歇著吧,這裏我來就好。”
幾個弟子雖然十分不願意就此離去,但玄震拉著他們,將他們強行帶走。夙汐遠遠回頭看著紫英,大聲道:“紫英長老,可別再凶玄霄師兄了!”
紫英有些哭笑不得,抬手化去玄霄設下的結界,推門進去。
屋內昏暗,僅有淡淡月光鋪了一地。紫英看見一個人影趴在床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心裏不知為何有些惱,抬手釋了一道火光出去,點亮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