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齊諾靜靜地站起身，退後一步，站在藍汐身邊。他們中沒有人說話，這時候也不需要話語。
在這漫長的一刻，他們隻是站在那裏，看著類人龍，而類人龍也平靜地回應著他們的注視。此時，齊諾的心理又發生了變化。他已經感覺到，他們所有人對這個世界的印象是多麼的荒謬可笑，可以說他們之前完全想錯了。現在，他已經確定知道了。他原先以為從類人龍眼裏看到的是陌生與敵意，但事實恰恰相反。他站在一個難以想象的古老生靈麵前，望著這個與自身以及自然完全協調一致的生靈的眼睛。這是一種擁有高等智慧的生物，用比人類多幾十倍、幾百倍的時間在自然界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在遙遠的過去，它們可能也曾經走過現在人類正在走的道路，而且它們也一定在很久以前就意識到了哪些是錯誤的，哪些是正確的。
他們不需要害怕這些生物，它們連“敵視”這個詞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或者說，早已遺忘了。
第二個類人龍加入到他們身邊，齊諾也覺得它不知怎的有些眼熟。然後他發現，這個類人龍的腳有一點跛，於是便想起他在異特龍的襲擊中救出的那個。新來的那個類人龍手裏拿著季舒燕的那杆槍，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用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先看看齊諾，再看看藍汐……接著，它毫不費勁地把武器折成兩半，丟在地上。
齊諾笑了。也許他們很難用語言和這些生物交流，但有些動作能夠讓所有會思考的生物理解。這個類人龍剛才的舉動就是其中一種。
“我……明白了，謝謝你們，我們是……”齊諾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朋友……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而不是互相打鬥的敵人。”那個類人龍似乎也理解了他，盡管齊諾看不出它的表情。但是有一瞬間，它的雙眼好像也露出了微笑。然後它轉過身，向它那不同尋常的坐騎走去，第二個類人龍也已爬上了暴龍的背。它們緩緩踏入濃霧中，看起來是在為他們開路。
齊諾長時間站在那裏，沒有動地，直到藍汐碰碰他的肩膀，他還是覺得很難回過神來。他突然不能確定是否存在絕對的真實。
“為什麼……為什麼你那麼做？”藍汐小聲地問，看上去有些迷惑不解。
“怎麼了？”齊諾說。
“你跟著我跑過來的時候……當時我在想，我們死定了，”藍汐說道，“你為什麼那麼做？”
齊諾本可以回答，因為自己擔心她的安危，這是實情；他也可以回答，自己根本就沒有多想，隻是盲目地衝了過來，這也是實情。但是最後他說：“因為你弄錯了一件事，藍汐。”
“弄錯了一件事？什麼啊？”
“你曾經不是認為，它們恨我們人類，因為它們本來可以成為我們的嗎，”齊諾笑著搖搖頭，“可我想事實正好相反，藍汐。我覺得我現在明白了這座島的秘密，我們也許會有一天能成為它們，我並不是說外貌進化成它們那樣，而是我們的思想、心態以及信仰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它們並不恨人類，它們沒有恨過任何人。它們甚至連‘恨’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我還是有些不明白……”藍汐喃喃地說。
齊諾笑了笑。
他說：“很快我們就會明白的。”
說完，他伸手拉起藍汐的手，兩人轉過身，慢慢地向其他人走去。此時類人龍們和暴龍群早已走進迷霧中消失不見，似乎是走在前麵等著他們。而在他們身後，霧氣逐漸泛起，將把他們帶入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類人龍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