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做多了,所以,才隻能活到三十歲。”
聽了此話,越小照隻覺毛骨悚然,悲憤地瞪著白蘇吼道:“二皇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就算王爺對不起天下人,可卻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啊。”
“我懂了。”白蘇突兀地笑起,背轉身去,將冷硬的五官藏在陰影之中:“我聽你們的,即刻登基。”
詔書,自然是被改過的。當主持禮樂的司儀喊出跪拜吾皇的話時,一直冷眼旁觀的新帝,在那一刻低低笑了起來。他對著他的文武百官,說的第一句話是:“為君者,什麼最為重要?”
百官齊聲答道:“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新帝麵帶微笑,輕輕的頷首:“說得很好,那從今日起,農耕、商貿賦役加之三倍。”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麵麵相覷的對視一眼,便惶然地大喊:“陛下,此事萬萬不可,還請陛下三思啊。”
新帝隻是笑,手心,早就被掐得稀爛,鮮血混合著汗漬,趟過傷口,浸濕了明黃色的龍袍。
若是當初,我告訴你這天下不是我想要的,你還送不送?
若是,我對你說,從一開始,我最想要隻是你的心,你給不給?
若是,我願放下所有,跟你遠走天涯,你,還帶不帶?
又狠狠的握緊拳頭,就算當初說了,你也還是會一意孤行吧。更何況,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若是。
既然,你殘忍地毀去了我所有美好的希望,那麼我便毀了,你最在乎的江山吧。
新帝猛地收起笑聲,冷冷的掃了百官一眼,說:“平攝政王司祧墳塚,焚燒攝政王府,凡祭祀、保留司祧任何物品者,殺無赦。”
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自偌大的殿內幽幽地響起。彷如冷風穿透,寒人心魄。
眾人再也無人多言,皆垂下頭,搖頭歎息。
天下,不日將會白骨成堆,血流成河。
宮人們去疏桐殿收拾司祧曾經留下的一切東西時,恰好碰見新帝正立於一副畫像前,黃色的龍袍搖搖曳曳,冷硬的表情,看不出悲喜。隻是,在宮人將那幅畫取走時,新帝的目光也沒有片刻的移動。
後來,才聽殿內的宮女們私下裏說起,那幅畫,是當年攝政王送給二皇子的丹青。十幾年從來不曾取下來過。
當天晚上,攝政王府燃起的大火,燒紅了半邊天。夜半,又下起了一場瓢潑大雨,整個京畿都彷如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
之後,關於司祧的所有,再也無人提起。
白蘇登位三年,後宮寵姬無數。每日酒池肉林,荒淫無度,荒廢朝政。怨聲四起,終於在他下令驅逐白錦瀾時,百姓揭竿而起。
第五年的夏天,白錦瀾領著萬馬千軍,與朝中的關睢景裏應外合,逼宮篡位。
攜劍闖入新帝的寢宮時,才發現,殿內的一幹嬪妃,莫不是穿著男裝,綰著發冠,一副翩翩君子的形象。而最讓他覺得心悸的是,每個人的五官,都與死去了的攝政王出奇的相似。
而被世人憎惡的君王,則是一身素淡,靜靜的立於窗前。如門外蘢蔥的翠竹,靜守一方天地,將天下所有人都置之身外,哪怕,身旁圍繞了了三千的佳麗。
白錦瀾無聲的上前,還沒開口,便聽那年輕的君王,輕聲的說道:“你說,這些年我造的孽,比起司祧來,誰要勝些?”
白錦瀾一愣,隨後怨毒的說道:“你為什麼要毀了他為你鋪就的一切。”
年輕的君王扭過頭來,看著他輕輕的笑:“若是,我不做這些,該如何去地獄裏麵找他。”
白錦瀾猛地一怔,又聽他說:“以前的白蘇,太幹淨,而司祧,又太髒。兩人一起死的話,隻怕是一個飛往極樂,一個打下地獄吧。現在,我跟他一樣,死了後,我是不是就能找到他。”
原來,荒淫無度,惡事做盡,隻是為了死後兩人可以相逢。
白錦瀾突然說不出責怪的話來。隻是怔愣地看著他。
“願以為,我毀了他最愛的一切,他就會回來。哪怕,是回來找我報仇。隻要他能回來,那也就是好的。可是,我一天一天的等,每時每刻的盼,為什麼,他還不回來,就連做夢,他也不肯出現。”
“二哥。”五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叫他。司祧死了五年,白錦瀾也就恨了五年。他恨白蘇,瘋狂的恨著。那人,到死也在為他打算,他倒好,輕而易舉的便毀了他所有的努力。
可是如今,看著站在麵前的男子,就算千錘百煉,早就心如鐵石,卻還是忍不住哭了。
情深清淺,又豈是外人看得明白的。
白蘇輕輕的“嗯”了一聲。回頭,笑著對他說:“你今天,是來送我去找他的吧。”那臉上的向往,讓他暗暗地心驚。
這個希望,這些念想,隻怕,他從來不曾說於別人聽過吧。喉嚨實在是堵得厲害,白錦瀾握緊了劍鞘,輕輕的點頭。
“那麼,動手吧。”白蘇抬起下巴,平靜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