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涼。

遲玥出了一身的冷汗。

涼風一吹,瑟瑟發抖。

但他現在無暇顧及身體冷暖,隻知道將頭深深埋在膝上,幾乎全部意誌都用在抵擋胃部絞痛上。

剩餘少許注意則分給秦逸的動向,聲音虛弱卻堅持:“不去醫院,緩緩就好……”

再分不出多餘的精力,遲玥便沒能發現,他的手仍舊緊緊握著秦逸的手腕。

力道很大,在對方蒼白肌膚上留下深深的紅印。

秦逸卻似覺不到疼,任由遲玥握著。並依照遲玥所言,背對著他坐在水泥路上。

他並不開口不說話,連呼吸都放輕,安靜的好似不存在。餘光卻時不時飄向遲玥骨節泛白的手,用心感受對方掌心的溫度。

覺察到遲玥掌心冷汗不似開始那樣多,情況似乎好了些的時候,才斟酌開口。

“你覺得怎麼樣了?”

問完,秦逸專注去聽身後遲玥動向。

沒多久,遲玥聲音在身後響起。

“謝謝,我好多了。”

他說話時依舊埋著頭,故而聲音有些悶。

秦逸聽出他聲音有點虛,便又不說話了,仰頭看向夜空。

大城市的夜晚燈火通明,頭頂星空不似夜裏的鄉村那般星河璀璨,隻零星幾顆星星懸在夜空上。

月半圓,高高懸在樹梢上,更襯得星光黯淡。

不知怎的,秦逸忽然從星光與月光,聯想到他與遲玥。

遲玥本該是天上一輪明亮的月,卻被他偷了富貴命數,淪為月亮旁邊閃爍的星。

他本該含著金湯匙出生,受到萬千寵愛,前途無限光明。而不是在陰暗的地下室裏艱難求存,在破舊的孤兒院裏挨過青春大半年華,無父無母,孤苦無依。

秦逸:“對不起。”

遲玥:“抱歉。”

兩聲道歉同時響起。

遲玥和秦逸俱是一愣。

少頃,二人再度同時開口。

秦逸:“你為什麼要說抱歉?”

遲玥:“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還是秦逸反應快些,再一次開口,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現在感覺怎麼樣?”

遲玥點了點頭,說:“還好。”

他也不敢去看秦逸,隻盯著道旁綠植上積累的灰。

在腦中細細盤算得失後,遲玥決定全盤托出。

左右必須要緩和同秦逸的關係,與其畏懼胃痛見人就躲,不如攤開了說話。

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遂道:“大概是心理問題吧,我一見到你就無端端的肚子疼。”

遲玥並沒有點明是胃疼,也不打算和秦逸說六歲那年險些餓死的經曆。

但有些事情不必說的太細,聰明人總能靠一點線索輕易猜出原委。

秦逸是聰明人,所以他猜出來了。

震驚之下,連話都說不出。

“我知道這件事並不是你的錯,也以為我能夠接受。但……”遲玥假做自嘲的一笑,“我可能還是心眼太小了吧,雖然嘴上說著不介意,心裏卻或多或少有點兒埋怨,所以才多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毛病。”

手指在地上胡亂的畫著,遲玥有些心煩意亂。

他知道這些話不可避免的會傷害到秦逸,但他別無他法。

既然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揭開傷口,明顯治大於瞞。

若一味捂著傷口,隻會令傷口惡化,淤血化膿。

倒不如狠下心來,一刀剜了去。

秦逸麵色有些恍惚,呆呆坐在遲玥跟前,對他的話有些反應不能。

想要開口說一句對不起,卻遲遲發不出聲音。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也不用說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