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你們那狗仗人勢的主子救了他一命?!胡鬧!”岑青音撕心裂肺,早已失了往常的婉約動人,或是了如指掌時的泰然,“我絕不讓你們動他!絕不!”
那是岑青音這輩子頭一次說髒話。
她說的是:“去他娘的臨阡。”
這姑娘出來時沒人伺候,回去時也沒人阻攔。外頭的鮮少有人見過她,更不知曉她是誰。
隻知道,這回是碰了釘子了。
岑青音往回走。沒來由的,岑滯雲下意識往一旁躲閃。
她氣勢洶洶地進門。
青音深吸一口氣,呼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
銅鏡中的臉漸漸恢複平常。
他進去時岑青音在對鏡別發簪。她褪去了大多首飾,卻偏偏留了那支發簪。上頭是如鵝絨般潔白的玉,與赤紅勝血的紅寶石。
岑滯雲把玩著玉,繞到她後頭饒有興致地盯著看。難得她梳妝時無人伺候,於是他上前,像模像樣地替她擺弄了一陣。剛插進發髻間,便瞧見鏡子裏頭她看他時的神情。戲謔的,微妙的,坦誠的。
他朝她做了個鬼臉,惹得她笑起來。
岑青音摘掉耳墜子,道:“不像話。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你妹妹?”
哪想岑滯雲往後退,仰身靠到她年少時讀書的榻上,輕佻道:“我當你是我姘頭呢。”
絕口不提方才外頭的事。
剛才扇過人的手火辣辣的。
他握住她。
她習慣了侵略性的吻。不加掩飾的,毫不溫柔的掠奪。而與此同時她並非失去,反而是交換,於是從未失去。有得有失,卻絕不患得患失。
昔日裏在岑府,岑青音的院子是她一點一滴心血澆灌出來的。
為了成為岑青音,她拿威勢與體麵堆積出的山掩埋自己。院子,下人,她上心,全為的父親,為岑家。
她說:“逃得了麼?”
“也就五分把握罷。”他道。
“五分,”岑青音在朦朦朧朧的幻夢中想著,倏忽間,她以極美的姿態微笑起來,“那真是太過寬容了。”
倘若真有五分能從這命裏逃掉。
當真是太過大方了。
這命,對你,對我,都太過寬容了。
少年與少女自虛化十四年的一場夢中醒來了。
夜深不見底。
他與她如劫匪如暴徒般闖入書房。粗暴地拉開抽屜,翻了一冊又一冊的書頁,末了狠狠抽出一卷紙張發黃的族譜。書頁一片片飛過去,當在岑威下方列出來的名字展現無遺時,刀尖狠狠抵了上去。
岑滯雲。
一來一回激烈地劃掉。
岑青音。
劃掉。
之後是家譜。
岑滯雲。
岑青音。
再度劃掉。
正當岑青音如著魔般剔除掉時,她驚覺門外有人,而岑滯雲比她還快,已先一步攥住了那人。今夜無月,憑著燭光一看,竟是排行十二的妹妹襟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