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仁啟九年,南疆告急。
震遠大將軍卓敬堯親率二十萬兵馬趕赴前線,卻節節敗退。
敗軍之際,受命召回,卓敬堯被狀告通敵叛國,意欲謀反,已於殿前誅殺!
卓氏一族,百年基業,最終落得個被抄沒的下場。
“這卓家不是世代忠烈嗎?怎麼就被抄了?”
“什麼忠烈不忠烈的,皇上叫你死,你敢不死?”
“那卓家有一天姿國色的女兒,不是在宮裏做貴妃嗎?”
“貴妃又能怎樣?遇上這種事怕是都自身難保嘍~”
“可南疆事態緊急,這卓家都敗了,還有誰能帶兵出征!”
“那怕是隻有北麒麟寒王,能與之一戰了!”
天都城內為卓家一案喧嚷的沸沸揚揚,那後宮之中自然也不安生。
卓青黛看著憐香苑中滿樹的海棠落了個盡,明明已快入夏,可這心裏卻寒如冬雪。
她一身素服站在院中,皎月般的麵容上,有幾行清淚,沾濕了眼角的朱砂痣。
那雙鳳眼中映著殘花,隻感蕭瑟淒涼,緊皺的眉頭像是在訴苦,又像在自憐。這幾日,宮中消息不斷,而每一個對她而言都是剜心的疼痛。
前日,罪臣卓敬堯,通敵叛國,殿前犯上,已被禁軍就地正法。
昨日,卓氏一族,府地良田全數抄沒,府內親眷入獄候審,家丁仆役全部發配充軍。
今日一早,李公公便傳旨憐香苑。
“憐妃娘娘,幹政失德,與罪臣卓敬堯裏應外合,通敵叛國,其罪當株,念八載恩情,今賜毒酒一杯,以示皇恩。”
卓青黛拒不領旨,她要見皇上,要當麵問一問他,真信小人讒言,殺她滿門忠烈?
從事發至今,不過才第三日,但此等株連九族的大罪,審都不曾審,就拍案定論。從處置到行刑,力度之大速度之快,叫人瞠目,這其中的蹊蹺,即便是從不沾惹朝政的卓青黛,也知其厲害。
有人要她卓氏一門死。
打發的太監倉惶跑進了進來,跪在卓青黛麵前,叩頭。
這是她卓家最後的希望了,心頭一緊問:“皇上怎麼說?”
小太監嚇得渾身發抖,伏在地上嘚嘚嗖嗖的說不利索,但卓青黛卻聽的明白。
皇上不願見她。
清瘦的身影忽地一晃,眼裏的光如煙花般墜落下去,漸漸沉入無邊的死寂。
雖是早有預想,但如今親耳聽到,依然心如刀絞。這八年宮中的陪伴,多少日夜的廝守纏綿,還抵不上小人的一句憑空構陷。
她忽地冷笑,笑自己天真,那想要她卓家一脈死絕的人,怕不就是這高高在上的王啊!
可笑自己還有所期待,真是荒唐。
卓青黛大笑了兩聲,眼裏的淚已經流盡,剩下的隻有不甘與恨意。
她也曾榮寵萬千,也曾對待感情眼裏容不得任何沙子,但一朝入宮為妃,她不僅放棄了自己的驕傲,收斂自己的脾性,甚至為此失去了此生唯一的孩子。
她何曾怪過?怨過?
可到頭來,家破人亡,世事變遷,都是徒勞。
“李公公,拿酒來吧。”聲音已然絕望。
她一喚,憐香苑內的奴婢奴才瞬間跪了一地,磕頭的磕頭,抹淚的抹淚,嘴裏不住的喊著娘娘、娘娘……
李公公叫奴才端上一杯用金器盛著的酒,卓青黛兩指攆起,不禁想起八年前她第一次被皇帝召見侍寢時的情景。
他體恤她年幼,賜合歡酒,兩人交杯共飲,那時,酒也是盛在這黃燦燦的金器裏。
不過那時一杯酒,皇帝要了她這個人,彼時一杯酒,皇帝要了她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