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誰和誰分手了,誰又向誰表白了,在高中時代的尾巴上,這類情節就象花盆裏悄悄冒出來的野草一樣,任憑老師和家長對花朵們噴射了多少除草劑,野草總是要生長的。蔣檎從書包裏掏出自己的卷子遞給亮子,一邊壓低聲音問他跟李娜娜和好了沒有,他倒不是真的覺著這位NN適合亮子,莫名的,他不想看到別人分手,正如士兵不想看到同一戰壕裏的陌生屍首一樣。亮子邊抄卷子邊告訴他往事隨風了,不隻他們,最近掰了的大有人在,一班的誰誰和誰誰,四班的誰誰和誰誰,蔣檎沒仔細聽下去,一種混合了恐懼和甜蜜的感覺在他的肚子裏攪拌,別人都分手了嗎?盡管他們擁抱的是軟綿綿的姑娘、盡管沒有人會用眼白瞄他們、沒有人會叫他們鴨子、沒有母親會小心翼翼地盯著他們,他們卻分手了。前排的女孩子又在梳理她的長辮子,發梢擦過蔣檎的文具盒,亮子垂頭喪氣地把卷子還給他抱怨作業太多,黃大姐站在講台上試圖在老師來以前維護一下早自習的秩序,蔣檎彎下腰,偷偷摸摸地問:“幹嗎全掰了,就算高考,以後也還有機會在一起啊?”
亮子誇張地比劃了一個簡易版昏倒動作:“超人你真的還是假的?有更廣闊的森林在前方,誰願意抗著一課樹前進啊?你不會跟那位藝術美女來真的吧!大學有4年,畢業後在培養2年,談6年戀愛就結婚,一輩子玩完。”
蔣檎不說話了,貓貓捏著嗓子加入了這場成人對話。
“去,蔣檎才不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呢。”
負責任?蔣檎感到問題有點偏離了自己能控製的跑道。“不是責任的事,這麼說吧,分手了,他去找別人,你能看的下去?”
亮子的神情暗淡了些:“那怎麼辦,人家比我吃香。”
“蔣檎,你們幾個不自習開小會,說什麼呢?”班主任張潔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黃大姐站在她邊上,臉上倒是有些階級友愛。
蔣檎站起來:“報告,正在規劃娶媳婦的事,占用了自習時間,請求原諒!”
全班大笑,女孩子們捂著嘴笑的臉蛋都紅了,張潔也忍不住笑起來:“這件大事以後有的是功夫規劃,現在先學習,下不為例啊。”
是啊,以後有的是功夫,以後……我就能看著傑子去著別人嗎?
80
前排的女孩轉過來,低著眼睛把一摞散發著墨香的卷子放在蔣檎桌上,張潔大聲宣布這些作業明天早上必須要交,蔣檎和所有人一起抱怨著,無可奈何地開始他一天的高三生活,那些混沌的問題很快被單純的ABC所覆蓋了。
中午傑子發短信說他爸媽都去了,蔣檎問你上午戰況如何?那邊發過來一個笑臉,看起來這小子還蠻精神的。第二節一下課蔣檎就跟張潔說肚子疼,張潔挺緊張:“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蔣檎趕緊搖頭:“中午吃了兩根紅豆沙,頂一下就過去了。”
張潔急烘烘地罵他吃東西不主意,一邊讓他回家吃藥休息,蔣檎心理多少有些愧疚,低著頭答應,看起來真不怎麼景氣。推車出校門就完全變了一個樣,4點鍾街道上沒什麼人,太陽火辣辣地烤在脖子上,趕到美院門口的時候他的後背全汗透了。馬路邊上能停不能停的地都堆滿了車,三三兩兩的男男女女聚在有陰涼的地方拿著報紙當扇子,蔣檎知道這都是來陪考的家長,一輛黑色的四環停在離門最近的位置,貼著深色車膜的玻璃無聲地滑落下來,蔣檎聽見有人試探著叫他的名字:“蔣檎?是小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