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段(1 / 2)

天權覺得被軟禁在殿中的生活似乎不像一開始那樣難過了,大概跟那名天奴的出現有些關係,也可能是自己已經漸漸習慣了。

既然已經知道相見無望,之前一直讓他痛苦的東西反而放下了一些,並且在心中的某個角落慢慢蒙塵,相信終將會腐朽風化。可即使如此,他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忘記青嵐了,包括他的淡漠他的微笑他的眼淚他的聲音等等所有的一切,其實不忘記最好,畢竟這些是他能夠安穩度日的最後一點憑借。

文曲殿的訪客極少,這樣看來自己之前的人緣確實不怎麼樣,當年風光時還有些大小仙人時常拜訪,現在卻是一個影子都見不到了,雖然天權樂得清靜,也不免有些感慨。

不過開陽倒是來過一次,一進門就將他從頭到腳狠狠嘲諷了一番,留了沒一會兒便揚長而去,天權當時雖然極其不忿,但不可否認心情似乎因此輕鬆了不少,如此看來自己這個弟弟也著實變了很多,不過那別扭的個性大概永遠也改不了了。

反倒是想象中應該出現的搖光一直未曾出現,不過想他那副神出鬼沒的德行,跑到哪裏一時回不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一日天權正閑來無事坐在藏書閣中翻書來看,窗外忽然飛進一隻白鳥,那鳥兒也不鳴叫,直接變落在了天權的桌上,天權抬眼一看,那哪裏是隻真鳥,卻是幾張宣紙折成,那紙鳥在落在他桌上的瞬間就自動攤開,平平整整的鋪在桌上,連折痕都不見了。紙上寫著幾行金色行楷小字,隱隱散發著墨香。

金色的字?

天權不用看落款也知道寫信的人是誰了,大概整個天上界也無人像玉帝那般喜愛這個刺眼的顏色。

“寡人知道這次的判罰重了些,當日你若堅持不從或者幹脆不回來天庭其實也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可既然判罰已定,便是一言九鼎,寡人隻得待那執迷不悟的龍老頭氣消了些再與他重提此事,不過希望不大,所以你且在殿中休息吧,少說也是個千八百年的時間,不過其他方麵我倒是可以稍微縱容你一些。”

天權嘴角扯出一個弧度,想高高在上的玉帝的這封信也算是寫得足夠“平易近人”了,其實他在殿中過了這麼些日子,不是沒有設想過要是有一天自己可以出去會怎樣,可是與此同時,他也覺得即使不出去也是無所謂的。畢竟若隻是相見卻不能相守,那還不如就此不見,不然也是徒惹悲傷。

天權想是這麼想,可卻是沒有一天不會想起青嵐的。因此他寧願自己沒有選擇,也不希望墮入不知如何選擇的痛苦之中。

另一邊,青嵐已經覺得活得夠久了,可是他卻從來沒像現在這般覺得日子如此難熬,早就知道有一個詞叫“如隔三秋”,一開始他並不相信隻覺得那些文人騷客過於誇張了,但如今才知道這個詞果然將幾寸相思形容得入木三分。

早先的他隻覺得這樣也好,不想見那個人也不想跟那個人再有瓜葛,反而覺得一成不變的平淡日子及其好過,一眨眼百年就過去了,然而現在卻不同,他整日將那個小小的方印帶在身邊,他期待著再見那個人,期待著可以跟他說自己看見芍藥時的切身感受,也期待著……讓一切重新開始。

仔細想來,如果有一個人為了救你不惜損害自己的身體,有一個人即使放棄一切名利也要留在你身邊,有一個人為了你犯的罪甘願身陷囹圄,有一個人連你無意中說的話也會牢牢記在心中,那麼就算他曾犯過再大的過錯,也應該是可以被原諒的吧,就算所有人都責怪他,那麼自己不也應該是唯一站在他身邊的那個麼?

然而一直以來自己偏偏絲毫看不透這些,自顧自地鑽進了執拗的世界裏不肯出來,卻忘了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指責天權的人。

直到看見那幾株芍藥,青嵐才恍然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有錯得有多麼離譜,也終於明白自己傷害和錯過的東西到底有多珍貴。

青嵐的心從未如此地平靜過,就算當初還生活在瑤池中的時候也沒有。他已經作出了決定,一個跟當初捏碎那枚印章時截然不同的決定,如今剩下的隻是等待這個決定實行的時刻而已。即使這等待有多麼的難熬也沒關係,他已經不想再讓自己有機會後悔。

時光流逝。

門口那顆槐樹的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綠不知多少次,有一天青嵐猛然發現憶璿的頭頂已經到了自己的鼻尖,他問道:

“憶璿,你多大了?”

“十六了。”

“十六?原來已經是四年了……”青嵐有些驚訝,“我還道時間難熬,卻忘了它本身就是最不等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