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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不留行 BY: S.M

天已暮,月似弓。輕煙給月下的大地罩上了一層紗。狹窄荒蕪的林間小道上前後無人,隻有奚容一個人在小道上策馬奔馳。馬蹄踏處,林鳥驚空。

奚容的身後,隱約傳來一陣陣喊殺聲。

韁繩緊緊勒著他的手,磨破的指掌間有血沿著韁繩慢慢滲開去。他衣衫襤褸,披頭散發;他的臉上被草木的葉子劃出道道縱橫交錯的血痕,嘴唇因為長久的饑渴而幹裂。

在馬背上顛簸太久了,全身的骨頭仿佛隨時會散架。

然而比起這些,身後那一陣陣追魂索命的聲音更令他不快。

這些聲音已經整整跟著他五天了。從都城雲嘉高大的城門下開始,一路跟著他,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無論他怎麼奪路狂奔,都擺脫不掉。

而他的侍衛在這五天裏一個接一個地死去。他們護衛著他一路向宋國狂奔,直到隻剩下他最後一個人。

人很疲倦,馬很疲倦,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倒地不起。

奚容偶爾會回頭看看後麵,那些人的身影還隱藏在重重的迷霧中。然而聽著他們的聲音,奚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暗夜之紗,看到他們手中閃著寒光的刀劍。

奚容皺起眉頭苦笑。他們大概,很快就會追上來了吧。

腦海中有個聲音一直在對他說,跑,跑,快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那聲音時而像是父皇的,時而像是母後的,時而又像是最後死去的那個侍衛的……所有人的血在他周圍流成了一條河,紅色的巨浪推著他向前,不允許他有一絲一毫的退卻。

然而無論他怎麼逃,後麵的人還是越來越近了。

他鬆開一隻手,緊緊握住了掛在腰間的一把用白玉雕成短劍。這把短劍是奚國的開國皇帝傳下來的,劍柄上刻著一個古體的“奚”字,是他們奚國皇室最重要的信物。他被冊封為太子的那天,父皇親手把這把劍交到了他的手上。

父皇說,這把劍象征著他們的國家,他必須用生命去守護。

手中握著這把劍的時候,他焦躁不安的心情就會平複下來。

作為奚國皇室的子孫,他從來都不怕死。隻要劍還在手中,他就還可以戰鬥一場,然後堂堂正正地死在敵人的劍下,來個玉石俱焚。

他的尊嚴就如刻劍的玉,可斷,可碎,不可彎。

前路越來越暗。暗淡的月光穿不透濃密的枝葉,奚容已經完全看不清路上的狀況,馬兒也隻是憑著本能在漫無目的地狂奔。露水打濕了他的衣服和鞋子,無數的小蟲扇動翅膀在他身邊飛舞。他不得不眯著眼睛,以免小蟲子飛到他的眼睛裏去。

這麼黑這麼崎嶇的一條路,不知道走到哪裏才是盡頭……

又往前走了三四裏路,奚容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迷路了的時候,馬兒忽然一聲長鳴,高高地揚起了前蹄加速狂奔。奚容沒料到它會突然飛跑起來,一個沒坐穩,幾乎從馬背上跌了下去。

回過神來時,眼前豁然開朗。遮天蔽日的樹林中,竟出現了一片廣闊的開闊地。

馬兒停下了腳步,奚容聽到它喝水的聲音時,才發現它已經走進了一條小溪裏。

小溪上架著一座四根圓木搭成的小橋。橋邊一條小路從正路上岔出去,直通空地中間的七八間茅屋。每間茅屋邊都圍著一圈竹籬笆,籬笆上纏著重重的藤蔓,藤上掛著串串白色的小花。那些茅屋的中間有一株高高的柳樹,奚容隱約能看到樹下有一眼井。井口邊有隻木桶倒在地上,井繩就團成一團落在它旁邊。

顯然,這裏是個小小的村落,小到隻有幾戶人家。

前麵走過的十幾裏路都荒無人煙,這村落出現得太突兀,奚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更奇怪的是,這村落竟然半點燈火光都沒有,也沒有半點人聲。奚容想,這大概是個荒村。

馬兒還在不停地喝水。它大概是渴極了,無論奚容怎麼踢它,它都不肯再走一步。

奚容歎了口氣,翻身躍下馬背,走到上遊掬起水大口大口地喝起來。馬兒渴,他又何嚐不是。

隻這麼一會兒的工夫,身後的聲音又近了些。奚容焦急往四周又看了幾眼,忽然心生一計。

他走去拍了拍馬的頭,拉著它從溪水中走出來,拴到一間茅屋後麵。然後自己走到井邊,將水桶懸在離井口幾尺的地方用井繩牢牢地綁住。做好了這些之後,他便小心翼翼地攀著井沿站到木桶中去,彎腰蹲著。雖然那木桶夠大,奚容還是要緊緊抓著井繩才能勉強支撐住身體。

他無力地仰頭,看著圓圓的井口中一彎淺淺的月牙隨著繩子的扭動旋轉。偶爾有什麼東西落到下麵的水裏去,發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