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唐背著包獨自一人去了另一個城市。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地點是隨便選的,她隻是想要獨自一個人待著,不用為了讓周圍的人安心,特意裝作無事發生,不用為了表明自己確實沒有問題而勉強歡笑。
離開南林,是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有一天忽然冒出來的念頭,然後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所以她就這麼做了。
她提著一個小行李箱,背著背包,上了高鐵。靠窗的位置,身邊來來往往的乘客裏也有很多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輕人,都是趁著放假出來玩的,但是他們大多三兩成群,像她這樣獨自一個人的比較少,而且她也沒有她們那麼快樂。
買票、坐車、訂酒店,池唐獨自一個人,拿了房卡,把門鎖好,然後坐在陌生房間裏大哭了一場。
假裝自己沒事的感覺,真的太難受了,她裝不下去了。
她來到的這個城市裏沒有認識的人,走在街上,也沒有人會多看她一眼,這種不被關注的感覺讓她覺得放鬆,她可以長久地麵無表情,不說一句話,可以在廣場上或者公園的長椅上坐一天,看著周圍的人來來往往。
這邊的步行街有很多人,遊客也很多,大多是些年輕人,池唐走在這熱鬧的大街上,偶然間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有那麼一瞬間,池唐還以為自己看到了遊餘,仔細看才發現隻是長得有點像。
她想起遊餘,照顧了她這麼久,她突然離開了,遊餘肯定擔心難過,可是……
池唐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
她爸殺人這件事給她帶來的影響太大了,別人大概無法明白,哪怕現在想起來,她還是會克製不住地顫唞,心裏發涼,總感覺四麵八方每個角落都藏著池璋的目光,哪怕她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已經被抓住關了起來,可心裏的恐懼就是無法克製。而且這麼久了,她還是不敢吃肉,看到飯菜裏有肉都想吐。
在她最難受的那段時間裏,遊餘陪在她身邊,好像不知不覺,她每次難過都是遊餘陪在她身邊。
前不久,她晚上噩夢驚醒,渾身難受,遊餘拉著她的手陪著她睡,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遊餘好像親了親自己的額頭。
那個動作充滿了安撫的味道,可是,朋友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或者說,遊餘這個朋友,和魏行行她們幾個朋友,是不一樣的。
池唐甚至懷疑過那是不是自己做夢睡糊塗了,她當時精神狀況不好,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太疲憊了。
家庭、朋友還有未來,她心裏有許多許多不確定,她不確定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她就是覺得無比疲憊和煩躁。她再一次被她爸給擊敗了,從那恐怖的經曆之後,她感覺自己仿佛變得脆弱了很多,有很多次她莫名哭泣,需要遊餘不斷地安慰她……池唐真的厭惡這種脆弱,她厭惡自己。
天黑了,廣場這邊的各種燈亮了起來,不遠處有人擺出了音箱和樂器,準備表演。廣場上總是有這樣的音樂人,大部分人都不會為他們駐足,但是也有一些路人會停下來聽一聽。
池唐在那裏坐了很久,看著那邊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擺弄樂器,然後一首接一首地唱歌。他唱了幾首暫時休息,坐到了池唐身邊。
“小妹妹,看你在這裏坐了很久了,怎麼,跟家裏人吵架嗎?”年輕人問她。
換做從前,池唐被不認識的人搭訕,她懶得理會,會直接站起來走人,可是她現在實在沒什麼力氣起身離開,隻坐在原地瞧了這年輕人一眼,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