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知道他累,就給他按摩,按著按著,他就睡著了。我望著他的睡顏,又哭了,心想我這是最後一次看他睡著的樣子了。我默默躺在他身邊,貼著他,感受他的體溫和身上熟悉的味道。

早晨,我還沒醒,就感覺有人的手慢慢撫摸著我的身體,一睜眼,見杜秋含笑看著我,然後吻我。我貪戀著他的溫柔,積極回應著他,我們進行了最後一次悻愛,很激烈的,好像《失樂園》裡那般抵死纏綿。縞潮的時候,我迷亂地想,如果我們倆能在這一刻死去,那該有多好……

這次,換我趴在他身上休息著。十分鐘後,起床洗漱,我煎了蛋,他熱了牛奶,我們坐下來吃早餐。

「杜秋。」我正正經經叫他,「你,走吧……」

他錯愕地抬頭,問:「你說什麼?」

我的心,疼得幾乎就讓我窒息。「我說,你該走了。」

他放下杯子,眼神中寫滿痛楚,半天才問:「你……厭倦我了?」

他發抖的聲音讓我心裡的悲痛蔓延全身,連指尖都一陣陣抽痛,「沒有,你別亂想。」

「那為什麼?」

我鼓起勇氣和他對視,「你是一個男人,不是鴨子。」

「不!我是!」他激動地站起來,坐在我身邊,緊緊拉著我的手,「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隻要你不討厭我,我當你一輩子的鴨……」

我捂上他的嘴,「請不要這麼說,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們談了近一年的戀愛,不是嗎?如果你覺得拿我的錢,心裡有愧,你可以還我,還多少我無所謂,隻要你能心安。」

「是,我們談戀愛,所以我愛上了你!」他說得並不大聲,卻已經是筋疲力盡。

這絕對是繼他的過去之後,對我又一個打擊。我情不自禁擁抱了他,他用力抱著我,我心裡鈍鈍地痛,每呼吸一次都在痛。對現在的我們而言,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我安慰性地拍著他的背,在他耳邊說:「可是,我沒有愛過你……」

「我知道,沒關係的!」杜秋的嗓音近乎於嘶啞,努力想向我證明什麼,表白什麼。可我知道我不能聽下去,否則包養關係還將繼續,我還將以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繼續踐踏著他的尊嚴。

用物質建立起來的親密關係,即使有了愛情,那愛情也什麼都不是!

我那時口不擇言,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事後也沒能想起來,隻記得杜秋那雙眸子,裡麵沉澱了最深沉的悲哀。

他最終走了,關上門的一刹那,我眼前一黑,暈倒在地,可是很快又醒了,半邊臉幾乎沒有知覺。我看見他留下的銀行卡,靜靜地躺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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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過去了,我還是沒嫁出去。那些男人,追我的,我追的,無一例外會問我,你月薪多少呀?父母健在嗎?父母什麼職業呢?……讓我覺得,我其實是個物品,我擁有的東西,是他們估價的標準。

我並不常常想起杜秋,因為我覺得他想起我的時候,臉色肯定不太好,畢竟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對他來說應該是很不堪回首的。

最近我和一個男人不好不壞地交往著,他比我大,在市政府工作,父母對他特別滿意。

就像開頭說的那樣,我陪妮雅去一家琴行挑選鋼琴,作為她那個7歲侄女的生日禮物,意外的,我遇見了杜秋。他他的頭髮染回黑色的了,正拿著個雞毛撣子,為一架鋼琴掃去灰塵,遠遠的,我差點沒認出他。

是他認出了我,一雙眼睛都瞪圓了,喊我:「秋秋,是你嗎?」

我包裡,還放著他還我的銀行卡。

他走了之後,我本想往那卡裡再開始存錢,當我察看餘額的時候,發現裡麵還剩一千塊。當時沒覺得什麼,存了兩萬塊進去,餘額是兩萬一千。過一陣子我去取錢,發現餘額變成了兩萬三千!

以後時不時我會去看看餘額,發現錢慢慢增加著,幾百,幾千……我驀地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杜秋,他在還我錢。

從此以後,我像個偏執狂一樣,動不動就跑去察看餘額,有時候一天要去兩三次,好像一個作者,一天刷新頁麵好幾次,查看著哪怕隻有一個字的讀者留言。

我並不是財迷心竅,其實,我隻想安慰安慰自己,說,那個杜秋還錢的時候,至少心裡出現過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