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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棠
最強人造人
桓雅查完房已是淩晨三點一十八分。
她輕輕闔上病房門，嗒嗒的腳步聲便響在單調乏味的淺灰色走廊裏。燈稀明疏，為了節約電能。前線又吃緊，下午送來一批傷員，少胳膊的，少腿兒的，還有個掀開了顱蓋骨，白花花的大腦，鮮血淋漓。她見多了不怕，她怕的是戰場上更多湮滅於瞬間的人——墳墓都找不到，免費火化，骨灰灑在茫茫宇宙中。
轉個彎來到醫院大廳，全透明玻璃頂棚，淡淡耀著銀河係的璀璨星光。她的救死扶傷之所坐落於開比星，地球文明的邊境要塞。這裏氣候差，千年前的星際大戰讓這個古老而高度發達的文明毀於一旦，殘跡頗類圓明園遺址，蒼蒼的斷壁殘垣，風化的痕跡雕琢其上，偶爾陣雨，天晴後空餘幾灘清淺水窪，粼粼映著藍天白雲，苔蘚爬上了白石建築又幹枯了、剝落了……桓雅望著晨曦裏的都城遺址浮於地平線上，眨眨眼——不過是些前塵舊事，貪婪與欲望蒸發後，什麼也沒有了。
她覺得疲憊，晝夜不分的勞作讓她的生物鍾徹底紊亂，不過在這裏也談不上什麼生物鍾，一天24個小時，她掰成三天用。
翻回身往回走，卻見不遠處一個削長的身影斜紮在牆角邊，地上一輪淡淡的影，卻渾圓不似它的主人。桓雅經過，一眼瞟到那人手裏一點紅光，便生生折了個角度，走上前去，拍掉那人的煙，抬腳，銜滅，道：“醫院禁止抽煙。” 冰冷地簡直像人造人的聲音。
那人不說話，隻看著她，濃墨澆成的眼瞳，泛著幽藍微光的眼白，啫喱水定過型一般的劉海，後麵隱隱的飽滿額頭。
“抱歉，”他道，“一時忘了。”
見他俯下`身去撿煙頭，桓雅的不悅總算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便道：“下次注意了。”
那人微微一笑以示了解，桓雅困極，解脫一般掉頭就走。高跟鞋清脆的聲音響了幾下又停了下來，桓雅回過頭，疑道：“零先生？”
黑發黑眸的男子看向她，“怎麼，還有事麼？”
第二天醫院裏的工作依舊繁忙，桓雅不得空休息，累得頭暈眼花，手術一個接一個，義肢不停地安在傷員身上，鮮紅的血肉露出來，與白色的醫袍反差強烈。中午依舊吃不下飯，呆呆坐在餐廳裏看天際的浮雲。同事井上坐過來，桓雅對他輕輕頷首。井上細細嚼著食物，忽然道：“昨天你碰到零了？”
桓雅一驚，她自認為沒有跟別人說過這件事，便道：“你怎麼知道？”
“恐怕隻有你不知道，那幫年輕的小護士一聽零來過，興奮得一個個不知該怎麼好了。要不是你一上午忙得沒命，真不知會被她們騷擾成什麼樣。”井上頗不讚同地撇撇嘴，他是個敬業而謹慎的日本人。
桓雅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女孩子們逮了個正著。井上迅速解決掉並不美味的飯菜，對桓雅投以一個同情的眼神，匆匆逃走了。桓雅被花癡圍住，各種問題炮彈一樣投過來，她□乏術，不禁怨恨起那個陌生的“零”……她隻是不小心認出來而已，何來如此虛妄之災？雖然零一直在前線，到她的醫院也是破天荒第一次；想來也是她倒黴，居然與他短短接觸了一下。桓雅熬不過，編了個嚴肅的借口腳底抹油——溜了。
回到科室她趴在桌子上眯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發現一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淡淡皂香味繚繞，瑞恩來過了。窗明幾淨，大理石桌麵倒映著她稀疏的影，墨綠的岩石墨綠的她，隻有墨發反射的栗色光芒流星一樣掃在桌麵上。門從兩側悄聲滑開，桓雅轉過頭，見是她的師弟，因笑道：“謝謝你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