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不出來吧?況且要是召太醫的話,崔恕肯定會趕過來詢問,若是弄錯了,不免又要空歡喜一場。

“殿下,是否傳召太醫?”掌事宮女問道。

“再等等吧,”糜蕪道,“不要驚動陛下。”

再等一等,等把握更大時,再給他報喜。

到八月初的時候,月信已經遲了十多天,糜蕪心中便有了底,正要傳召太醫,崔恕那邊散了早朝回來,道:“胡勝哥一家人已經找到了,明天能進京。”

糜蕪喜出望外,忙問道:“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消息,還以為找不到了,後麵是怎麼找到的?”

“戶籍變動按律各州縣都要造冊登記,隻是民間落戶往往都是依附親眷,有時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沒有往上報,所以找起來費了些力氣,不過總還是找到了。”崔恕解釋道,“他們一家去了四百裏外的永安投奔胡黃氏的舅舅,胡勝哥前些年已經死了,胡黃氏和她的幾個兒子還在,我已經下令明天帶進宮裏,到時候你去問話。”

糜蕪滿心惦記著此事,這天便沒有傳太醫診脈,到第二天午前,胡黃氏和兩個兒子被帶進宮,安置在永巷一間空置的屋裏回話,糜蕪身份貴重,不便露麵,隻在廳中設了屏風,自己坐在屏風後麵,向胡黃氏問道:“胡黃氏,你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吧?”

胡黃氏跪在地上,顫巍巍地答道:“小人知道。”

“十六年前的事,你一五一十都說出來。”糜蕪道,“若有不盡不實之處,嚴懲不貸!”

胡黃氏早就被人敲打過,雖然並不確定屏風後麵到底是誰,然而也知道必定是個貴人,於是戰戰兢兢地答道:“二月十一那天,王嬤嬤送過來一個女娃娃,說是先在我家裏寄養,到時候還接回去,她給了我五十兩銀子,我就答應了。後麵王嬤嬤留下女娃娃走了,跟著又來了一個婦人,說她那裏也有個剛生下來的女娃娃,要換王嬤嬤那個,又拿了五百兩銀票,說隻要我答應,銀票就是我的。”

胡黃氏低下頭,滿臉羞慚:“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錢,所以……”

糜蕪打斷了她:“王嬤嬤帶過去的女嬰呢,你們把她怎麼了?”

“那個婦人讓我,讓我……”胡黃氏猶豫了半天,終於說道,“讓我給扔到後山上喂狼……”

“你扔了嗎?”糜蕪又問道。

“沒有。”胡黃氏道,“我怕她是哄騙我,就想著等她把她那個女娃娃帶過來以後再扔,結果黑天時候我去灶上燒火做飯,等做完回來,那個女娃娃就沒了,也不知道是給狼叼了,還是讓人給抱走了。”

跟空如說的一樣。糜蕪一陣失望,追問道:“後麵呢?”

“我找了兩天沒找到,後麵那個女人又抱了一個女娃娃過來,把銀票給了我,再後麵王嬤嬤就把那個女娃娃接走了。”胡黃氏一說完,立刻就開始磕頭,“貴人饒命啊,小人雖然貪錢,但是真沒有害人啊!”

“既然沒害人,你們急急忙忙逃出去躲到外麵是為什麼?”糜蕪問道。

“我當家的說,那個女人連剛生下來的女娃娃都要弄死,肯定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怕到時候也要牽連我們,所以等王嬤嬤接走那個女娃娃以後,我們就跑了。”胡黃氏連連磕頭,急急說道,“貴人饒命,我們就隻拿了錢,傷天害理的事真沒做下過呀!”

胡家人當初匆匆忙忙地逃走,糜蕪還以為他們是因為知道內情,所以才逃出去避禍,沒想到他們竟然什麼也不知道。

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糜蕪起身離開,崔恕等在門外,低聲道:“胡家的兩個兒子說的,跟胡黃氏說的沒有出入。”

糜蕪低著頭,輕輕歎了口氣。

失望是難免的。她原本還指望著找到胡家人就找到了答案,如今看來,這也許就是她能查到的全部了。除非娘親能活過來,否則十六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大約永遠都是個秘密。

崔恕伸臂攬住她,輕聲安慰道:“別著急,繼續查下去,總能查出來。”

“罷了,”糜蕪向他微微一笑,“順其自然吧,該知道的,到時候總會知道。”

崔恕握住她的手,道:“你跟我來,我有些東西想給你看看。”

他拉著她,一路走回福寧宮小書房,拿過書桌上的一個卷軸遞過去,道:“你看看這是誰。”

糜蕪接過來打開了,是一副中年男人的容像,畫中人頭戴玉冠,身穿真紅色袍服坐在交椅上,長眉微翹,眼睛細長,頷下略有幾綹髭須,雖然有了些年紀,整個人也有些發胖,但依稀能看出來五官秀致,想來年輕時的模樣應該算不得壞。

糜蕪疑惑地看向崔恕,道:“誰?”

“顧英和,這是他的過世前不久請人做的容像。”崔恕說著話,又拿起桌上另一個卷軸,“這一副是他年輕時的容像。”

他直接把卷軸攤開來放在桌上,糜蕪定睛一看,畫像中的顧英和大約二十不到的年紀,身穿襦衫,手執書卷含笑站在芭蕉樹前,那張臉眉目如畫,意態風流,即便說是個女子扮的,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