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段(1 / 3)

宴,頗有歌舞升平之態,請來的矜持嬌娘,彈唱曼舞,猶抱琵琶半遮麵。

宴的是皇帝身邊的人,下麵的這些官臣自是費盡心思。

徐良這人一向活絡,三言兩語便與那些筆尖子走上來的文人套上了近乎,與盧珍二人露盡了風頭,自是替展昭擋下了多少阿諛殷勤,也叫展昭少了許多辛苦,酒過三巡,便隨意招來借口,展昭提前退了席。

山西這邊官員也是多精的眼神兒,自是不去多攔,隻道展大人辛苦。

韋舒在宴喝酒敷衍,卻一直私下盯緊了展昭,心有惶然,見那人起身,臨時卻不知作何言語,隻得借酒而過。

日日夜夜,時間越久,他便越不知所措。

他忽然想起來山西前的一日,展昭不知所為何事,來自己院中,巧的那日恰窗子打開,老遠便能隱約聽見展昭與路過差役的招呼聲音,更何況是在院裏跟徐良的那陣子交談。

徐良的那嗓門,大的直能把房頂一齊掀起來。

當時他是這麼譏笑著,卻也歡欣著,不知展昭所來為之何事,抑了多少的期待一股腦的齊齊湧出。

當時他的確是想急急地跑出門去。

然而,腳落地的霎那,他忽然不知所措。

因為,他不知道,這時候,如果真的是白玉堂,又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他需要時間,來想,費盡心思,卻依舊破綻百出。

宴席結束,已是月隱梢後時。

終於沒有鼓起半點膽量在另一方駐足,韋舒跌撞回房,雪水滲入鞋內,冰涼刺骨。

雪未融盡,窗外犬狂積銀,冷月無言,輾轉宛如一槍流刃,切亮堂裏所擺兵器,滿目瑩白。一把細長銀白的劍,一把鋒利蠻橫的刀。他知道劍是畫影,但他不知道那刀是什麼名目,然而卻一直帶著,隻為不露破綻。

如今再看他們,鋒芒依舊,卻無法幫助自己半點!

多麼諷刺!

徐良攔救自己時一幕幕尚在眼前。

剛剛出了東成莊不久,再回頭時,就見城東轟然炸烈,中央之樓火起四角。他一瞬間便呆住了,在炸裂前的一瞬,也許是爆炸的一瞬間——他已經無法去分辨這細微的差距。

一個騰空而出的黑色剪影撕裂了天空的蒼涼銀月,在烈火與風中憑著一股子勁力,轉眼間,卻是徒然墜入冷硬枝杈之間。他幾乎可以聽見,火龍將那高大建築劈啵擰碎的聲音,可以聽見寒冬裏已經幹硬粗裂樹枝成片折斷的聲響,帶著爆炸後勁,抽在那人的骨骼深處。

徐良見狀,隻低喊了一聲“糟了”,便看不見了飛奔出去的山西大雁。

他那時再沒有半點力氣挪動腳步,隻能站在原地,站在烈火遠方的黑暗中,看紅蓮灼月。

而他,仿佛依舊還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明明……明明!!!!

再看滿目亮白,愈加諷刺,韋舒咬牙怒氣,揮袖掃下,刀劍橫衝墜地,刺耳聲響似刃鋒泣血,韋舒一驚,微微倒退半步,又是愣滯半響,凝視畫影甚久,終究還是撿起畫影,握在掌心。

那被冬季霜露冷透了的金屬,似獲得了生命一般,在穿堂風間,恍如惻而低吟。

韋舒閉了眼,手持著畫影,一步一踉蹌地朝室內走去。

怎麼……他怎麼不是白玉堂。

二十九

展昭從宴席退下,卻也已是微有醉意,強睜了雙眼,涼風一吹,倒尚清醒。

院裏兩顆梅樹,剛有生發之意,淩了月下雪,雖無紅梅豔豔,卻也帶了幾段風流態度,煞是好看。離了宴席,便是清淨之所,燈紅銀頂,歌遙遙,仿佛僅僅是從另外一個世界的點滴而露的零星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