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滋味,我一輩子無法忘卻,它差點就可以讓一個人瘋掉。可在那時候,我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我低泣著,蹣跚著腳步,走到那個男人,丟棄的那本本子麵前,撿了起來。
那本本子髒兮兮的,有兩指厚,上麵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偶爾也插著幾幅圖片,但畫的很拙劣,我當時也不認字,隻好把它放到自己的小口袋裏。
然後憑直覺,開始往山的下邊走。
麵對那陡峭的山路和黑暗,我已經感到不害怕了,隻是麻木的往前走著,走著,腦海中模糊的想著什麼,忽然想到了一個詞彙——人生。
一個六歲的孩子,在那種特定的環境裏,忽然想到了人生,真是一個可笑而可悲的事情。我想,雖然我當時還不識字,但卻已經開始,認識人生。
當我走到山下的時候,天開始蒙蒙亮了起來,我看到了幾戶人家的煙筒,冒著淡淡的雲煙。
看到這些寧靜而平和的景象,我的心情忽然放鬆了不少,經曆一個晚上的驚險,我覺得我還能活著,真是慶幸。
可心裏一放鬆,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然後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是被雞的鳴叫聲吵起來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很大的床上,後來才知道那叫炕,不叫床。
四周都是土坯牆,還掛著幾件破舊的衣服,我撐起身子,想透過窗戶看看外麵的情況,可看到的窗戶很奇怪,是用木頭格格做成的,上麵還糊了一層白紙,不透明,看不到外麵的事情,不像我們家用的那種鋁合金玻璃窗。
我穿上鞋,揉著眼睛走了出去,看到一個臉蛋紅紅的女人,正在院子裏清理垃圾,我四周望了一眼,滿滿的全是垃圾,我當時還傻傻的想,是不是全地球的垃圾都放到這裏來了?
就在我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那個女人衝我說話了,她笑著說,你醒啦?我點頭,並問道:‘阿姨,我怎麼會在這?’
而這個女人,也就是我後來的養母——周鳳銀。
她當時邊整理手上的垃圾,邊微笑著說‘我看你暈過去了,就把你撿回來了,你爹你娘呢,真是粗心,也不好好照看你。’
我說:‘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父親,我一直都是我媽媽帶大的。’她低下頭‘哦’了聲,停下手裏的工作,把她那副髒手套也摘了,然後衝我笑道:‘我給你去打個雞蛋湯喝吧,喝完了,我帶你去找你媽。’
我對她表示感謝,她居然很靦腆的笑了。
我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等她,順便看著眼前破破爛爛的一切。
這裏和我的那個家,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我從來都沒想過,人世間,還會有這麼髒的地方。
我之前除了家外,隻去過超市和歡樂穀遊玩場。
一會,她端了一碗東西上來,我看到她端碗的手,也是紅紅的,還有幾個凍瘡。而且她的手比碗還粗糙,一點不像我媽媽的手,光潔如玉,溫膩修長。
我甚至在她那粗糙的皮膚縫隙裏,還看到有一些黑黑的東西。
在一看碗裏的東西,更有點倒胃口了,光那黃黃綠綠的顏色我就不喜歡,可還是出於禮貌喝了口,就這一口,已經是難以下咽,可也不好意思在吐出來,隻好閉著眼睛,硬咽了下去。
我勉強笑著把碗還給她,並對她說‘阿姨,我不餓,你帶我去找媽媽吧,謝謝您,到時候,我會讓我媽媽給你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