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侍伺候過三代君王,蕭育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也是在宣室殿,當時他跟隨的還是宣帝。
老常侍看是他,就揮退了左右侍衛。
“讓大司空進來。”
“陛下讓我進去?”
老常侍搖搖頭,“老臣自作主張了,蕭大人,還沒被攔在過宣室殿外頭吧?”
“多謝。”
蕭育同他擦身而過,老常侍又低低囑咐了一句。
“趙昭儀在裏頭。”
“什麼?”
“說微恙在身,沒陛下陪著不踏實。”
“簡直放肆!”
蕭育大步進入,在案前叩拜。
“臣蕭育,參見陛下。”
劉驁摟著趙合德,正往她嘴裏哄著喂些餅餌,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蕭育進來,直到他出聲才驚覺回頭。
“大司空?朕未曾召你前來。”
“是臣衝撞陛下,還請陛下贖罪,不過臣有急務,必須同陛下講。”
劉驁放下手上餅餌,手仍舊摟在趙合德腰間。
“罷了,講吧。”
蕭育抬頭,瞥了一眼成帝懷裏的趙合德,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這裏是宣室殿,臣要同陛下講的是國事。”
劉驁笑了笑,卻略有些諷刺,“這裏自然是宣室殿,大司空也隻會同朕談國事,這有什麼問題麼?”
“那陛下最好先請趙昭儀回昭陽殿。”
趙合德扯著劉驁衣袖撒嬌,“陛下,臣妾頭還暈……”
劉驁立刻低頭去哄,“好,好別急,沒事,朕不會……”
“陛下,此乃宣室殿,臣要說的是國事。”
“大司空除了這句話,還會說別的什麼?”
“臣隻有這句話,陛下自當衡量。”
蕭育站在那裏,背脊挺直,眼神堅定嚴厲。
劉驁心裏打了一個突,蕭育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他,但他卻見過蕭育這樣的眼神。
蕭育曾在爭論國事時這樣看過先皇,劉驁當時覺得他是大不敬的,但是先皇卻妥協了。
劉驁突然想起麵前這個人的固執,在他當自己的太傅時,劉驁就知道他有多固執和驕傲,蕭育決定的事,再難,都是一定要做到的。
成帝終究無奈,喚趙合德身邊的家人子送她回去,又說了不少好話賞賜了許多東西。
劉驁覺得有些累,他最近一直覺得自己很累,身體不好,沒有趙合德在身邊撫慰,就更覺得如此。
所以他有些像是癱坐在那裏,沒精打采的開口。
“現在,大司空可以說了。”
“陛下定要立定陶王劉欣為太子麼?”
劉驁皺起眉頭,語氣有些不耐煩,“詔已經擬好了,明日就要在朝上頒下,還有假的麼?
“臣請陛下三思,改立中山王劉興。”
“不可能。”
蕭育重重跪下,以頭頓地,高聲重複。
“臣請陛下三思,改立中山王劉興。”
疲憊的劉驁猛的掃開麵前案上所有東西,呯拎乓啷砸了一地。
“朕說不可能!”
蕭育抬起頭直起身,仍舊跪著,就好像是終於看到了雖在預期中卻不希望成真的絕望,失去了力氣難以站起。
他眼神裏有一種悲傷和無奈,劉驁看不懂。
“到頭來,還是要將這大漢江山交給定陶王。”
成帝一言不發,隻是陰沉著,也同時不解著。
“錯了,是我錯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為你劉驁求下這皇位。因果輪回,你終究是要還給定陶王。”
“放肆!”
蕭育平靜的看著麵前踢翻了幾案的劉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劉奭,我錯了,但是……我不後悔。」
17
天牢很黑,也很潮濕,蕭育對這裏不算陌生,很多年前他被關進來過一次。現在想起來,他隻想笑,那時候……他們兩個其實隻是賭氣而已。
劉奭還在的時候總是說,服軟的,妥協的都是他。
但一直在妥協的,又何嚐不是他蕭育。
其實他們兩個都明白,表麵上是劉奭縱容蕭育,但在感情上,一直都是蕭育在縱容劉奭。
蕭育唇邊露出一個微笑,舉杯飲盡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