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落下一腳,便會留下一個巨大的、永遠無法逆轉的坑窪一般。

太元帝好不容易清醒著,正倚在軟椅上。

他看著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穿著最愛的明黃色蟒袍,向自己走來。

“文兒……”

他這樣叫了,卻沒有聽到回應。

李佑鴻定定地站在龍榻前,眼中是太元帝無法讀懂的色彩。

“文兒?”

他又叫了一聲。

仿佛凝固在原地了的李佑鴻終於有了動作。

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領子,一把將明黃蟒袍扯了下來,重重的地扔到了一邊。

太元帝嚇了一跳,想要起身,卻根本沒有力氣,隻好喊了一句,“你在幹甚麼?!”

李佑鴻淡淡地道:“父皇,我不喜歡明黃色。”

太元帝:“!!!”

太元帝:“……你、你說甚麼?”

一代開國大帝驚慌失措的神色,落在李佑鴻眼中,竟激不起半分波瀾,“我與李佑文……也沒有半點關係。”

他直對上太元帝渾濁的雙眼,“……就連血緣關係,也隻能從各自的母親上算。”

話音剛落,那太元帝便脫了力,連軟枕都倚不住了,直接滑落了下來,“你都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

“你是故意騙朕的!你是……!”

滑落到地上的太元帝想要抓住李佑鴻的腳,費勁了所有力氣,卻被李佑鴻輕而易舉地躲開了。

李佑鴻緩緩向後退了一步,默然地看著在地上掙紮的太元帝,“讓父皇失望了。”

“欺騙父皇,我寤寐難安……總覺得讓你知道這一切,才是對你的懲罰!”

說完這句,他挑起眉毛,竟然笑了,“其實我對這你打下來的江山沒有任何興趣……我費盡心思地奪嫡,除去為了保命,就是想讓你嚐嚐這絕望的滋味!”

他地下頭去看狼狽的太元帝,“怎麼樣?我的父皇……你傷心嗎?!難過嗎!現在知道作孽太多是會有報應的了麼?”

太元帝急火攻心,本就病入膏肓的身子再也撐不住了。

他連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張著嘴,嗚嗚地叫著,七竅中流出烏黑的血……沒多久便死透了。

李佑鴻坐在龍榻上,盯著地麵發呆,一動也不動的眼中有滾燙的淚水流出。

這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開心,還是在痛心。

他仿佛靈魂出竅了,雕塑一樣凝固在原處。

直到太陽落山,夜色漸濃,黑漆漆的天空上沒有任何一顆星星。

溫遠洲走進盤龍殿中,將這暴風雨推向令人汗毛豎立的高/潮。

“都死絕了。”

他這樣說道。

“之前被調進京中的清亂會餘黨……都死絕了。”

李佑鴻抬起頭,去看溫遠洲的表情。

隻見那個向來偽裝得溫潤的男人,雙目猩紅,語氣卻那麼平淡,“使者之前被你們害死,他們沒有頭領,又被完顏交代過聽我的吩咐,所以很相信我。”

“我害死他們……沒有費多大的力氣。”

溫遠洲也抬起頭,與李佑鴻好對視,“安善堂密庫中的藥也不會送到京郊。”

清亂會的信徒沒了藥,就像是士兵沒有了刀劍。

在比完顏知道的足足多了一倍的護國親兵包圍下,清亂會的兩支隊伍必然潰不成軍。

李佑鴻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南蠻王應該也要行動了。在南蠻的清亂會少了三支隊伍,必然也是抵不住南蠻王室傾力相擊的。”

“清亂會……要被連根拔起了。”

溫遠洲“撲通”一聲跪在了李佑鴻麵前,“草民自知一生造孽無數,無顏再苟活於世……草民不求殿下留草民一命,隻求殿下看在草民這幾日的相助之上,給草民一個報仇的機會。”

李佑鴻垂眸,“道玄大師在幫助我之前,提了一個要求,說要我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