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帝亞,反政府軍的進攻完全沒有預兆,頃刻見,炮火就已經響徹了貧民窯。
坦克開進窄小的道路,用蔑視眾生的姿態,撞塌了貧民們用泥土糊起來的簡陋屋子,炮管一聲轟鳴,四處奔跑的人群中就噴發出大片鮮紅的火花。
“止血帶!我要的止血帶呢!”
在紅十字醫療隊臨時支起的藍色帳篷中,無數穿著白色、藍色服裝的醫療人員沒人回答這句問話。
不僅如此,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幾乎讓原本就已經超負荷工作的醫療隊不堪重負。當地政府承諾的藥品,到現如今,都遲遲不能送達,就連消毒劑,現在也早已用鹽水代替。
負責領隊的褚教授麵對資源匱乏,也隻能不斷地厲聲對下屬大喝:“當初讓你們節約點用節約點用,現在沒有止血帶、沒有雲南白藥,這裏至少有幾萬居民,就算疏散了一部分,我們也還需要不知道多少藥品,結果呢?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做事情的?”
胡子劇烈抖動的褚教授麵色蒼白,黑眼圈沉重如墨,似乎是想到什麼,大聲罵道,“政府軍承諾的那十車物資呢?趕緊打電話去催催!你就告訴他,我們這邊已經麵臨斷藥,如果他們還不能把局麵控製住,把藥品運送過來,幾百個重傷員甚至活不過今晚!”
他這句命令說得響亮,然而帳篷內站成一拍的醫療隊高管卻無人動彈。他們的臉上同樣蒼白,麵對褚教授的話語,臉上的難色更沉重了一些。
褚教授感覺到眾人的目光古怪,不明就裏的他以為是這些人不願意承擔工作,頓時大怒道:“都站著幹嘛?打個電話難道還要焚香沐浴看黃曆嗎?周莉!你去打!”
被稱作周莉的女醫生長發亂成一團,她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去,隻能看著褚教授的眼睛,低聲道:“剛才總統來電,反政府軍在淩晨開戰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把住了主幹線,他們的車一輛都進不來……”
“借口!”褚教授打斷她,一聲爆喝,“都是借口!路被堵住了他們不會動用軍隊開路嗎?那些用納稅人錢購買的坦克、大炮,難道都是用來屯灰的嗎?”
周莉眼眶裏有淚珠打轉,辛苦了幾十個小時沒能有一分鍾睡眠的她兩眼一黑,就這麼癱軟下去。站在她身旁一直幫她撐著腰杆子免得她摔倒的同事終於忍不住,扶著周莉,大喊了一聲:“教授!”
褚教授一愣。
而後是低沉的聲音:“反政府軍控製了大半個首都,現在政府軍隻能跟他們打巷戰。明天這個政府,到底還是不是政府,我們都不能肯定了……怎麼還能指望他們能指派軍隊來護送藥品?”
話音落下,整個帳篷裏都騰起一股名叫絕望的氣息,它穿過每個人的臂彎,湧進每個人的眼眶,染灰了眼睛,而後攥緊了心髒。
有人嗚咽。有人怒斥。
但褚教授終於明白過來,現在的醫療隊,早已經孤立無援。
沉默許久,似乎想起來什麼,褚教授看向身旁的助手,皺眉道:“簡生呢?”
簡生在炮火中。在戰場上。在死亡帶。
他越過一棟垮塌一半的小樓,四周全是槍炮聲,他的耳朵被轟隆的炮火震得嗡鳴。
簡生前方,端著槍械脖子上綁著紅圍巾的黑人操著一口非洲方言,大笑之中,他又連續開了幾槍,而後奔跑了過來。
殺貧民不過是他們在戰局已然占據主動時刻的娛樂活動,而這項活動他掌握著他人生死,可以說,近乎於神。
但他不知道,躲在牆後麵的那個年輕人,顯然並沒有把他封為神祗,求他饒命的打算。
就在黑人走過牆體的那一瞬間,原本蜷縮得像是一個人球的簡生,幾乎就像是一團被壓緊了的彈簧,猛然放鬆!
冰冷的刀光冷冽如冬日的太陽,原本正打算玩“老鷹抓小雞”遊戲的黑人瞳孔一縮,卻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裏傳來一陣冰冷的觸感,隨後,是一股溫暖粘稠的液體如同親吻一般,拂過肩膀。
而那一刻彈起的巨大力量,更是讓他整個人向後飛去。
簡生就縮著身體在他的懷裏,手上的手術刀卻紋絲不動,直至把那道傷口再度劃開幾個厘米。遠遠地看上去,宛如黑人壯漢在抱著一位瘦小的舞伴,在空中翩翩起舞。
大動脈裏的血液噴湧而出。
黑人張了張嘴,瞪大了眼睛,腦海裏的最後一個想法是“怎麼是個黃種人?”
看著那雙跟自己一樣黑的眼眸逐漸暗淡,簡生冷冷地擦了擦臉上粘稠的血液。
他閉上眼睛,感覺了一下丹田內的那團氣體仍然澎湃依舊,他矮身撿起槍械,開始繼續穿越這片戰壕。
醫療隊需要藥品,而政府軍又無法重新打開運輸通道。那麼……搶敵人的藥品,是最有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