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傷口在黃火的舔噬下現出焦褐枯澤的顏色。
顧惜朝終將涔然汗濕的額抵在戚少商肩上。
替顧惜朝輕輕拉好了衣服。感覺到長指包覆下那削肩的錚骨依然是不移而堅,不見絲毫顫栗。
嚴霜襲梅,更傲岑風而綻。那自己願做虯枝,托梅迎雪——上指倉穹而下紮根於袤土,萬不移其步。
戚少商將火把交在顧惜朝手裏,低頭緩緩解了衣裳——白衣被血浸得失了原色,有自己的血,也有敵人的血。是誰之血已不可尋究。而卻是太原那生死無聲間最忠實的記錄。
顧惜朝長指觸到了戚少商腹腰處一條長痕——晚晴一針一針縫了傷,續回了九現神龍的命。而刺了這長傷的人確是自己——指尖抖索著撫過那永遠消不去的痕跡。
戚少商握了顧惜朝觸在自己舊傷有些僵硬的右手——永遠失去了握劍的可能,自己不妨借他,自己的力量便予他用,自己的右手,就是他們二人的。雖異體卻同心,無可計較。
顧惜朝凝看著火把近了戚少商白天被金人刺在腹上的新傷,緩緩靠近,道:“可痛?忍不住就言語一聲。”
戚少商卻隻溫和地揚了揚唇角。自己的右手被他握在左手中,自始至終是柔和地握著。
顧惜朝怔看著傷口滲出的血被火舌炙得焦黑,化了煙,餘了些腥焦氣味。
戚少商拉好衣襟。麵上發白,卻寬慰地笑:“我們該是快些歸到行伍,免得被伍長斥責。”說罷踏步向駐行的方向走去。
“戚少商。你可知我們此退背臨黃河,若稍有閃失便無可渡河……等同破釜沉舟。”顧惜朝執著火把看向那方背影,臉色在明暗閃躍的火光中決然肅然:“你答應我,切不要舍身忘死,被金人所殺。”
戚少商停了步子。
戚少商展顏笑得很肆意,那種終得其願,無可抱憾的笑,神采張放。
回走了幾步,他伸手拉過立在原地的顧惜朝,大而明亮的眼中是孩童般的調皮,還有些靦腆而大膽的意味——托住那形狀優雅的後勁,另一隻手奪過顧惜朝握著的火把,扔在了不遠的溪裏。
煙滅的噗嗤聲中,月華取代了火光籠在顧惜朝有些吃驚的臉龐,直落入那雙帶著微微瀾漪的鳳目深處。
戚少商略略幹澀的唇深吻著自己。深切地纏綿。他聽到自己胸腔裏心跳的怦鳴,手觸到的是戚少商略略發燙的,清瘦卻堅實的胸膛。
分開時二人缺了氣息般微喘。額抵著額,顧惜朝低聲道:“沙場無常——如若你拚盡到命殘如風燭,我便親手了斷。能殺你戚少商的,普天下隻有我,隻能是我。”
“我想身死殺場,而命盡你手裏。”戚少商輕輕咬著顧惜朝的瘦頸,遺落的齒痕旖旎成淡淡的妃色。
裘袍無聲滑落在夜風中參差搖曳的野草間。
卷曲的長發散亂地鋪在散落的青衫之上。
戚少商稍長的栗褐直發汗濕在棱廓俊逸的臉頰上。他恍然覺得自己在眄睨著死的神。
無論那殤之王是否在明日或者後日就輕易抽去自己的生命。
他在感受著生中最為真實的脈動。戰栗和胸口中幾欲噴而出的儀式般的喜悅滿足,如同信徒登頂雪域極峰,拜倒在聖光中油然的虔誠,和愛慕。
而在顧惜朝微微溼潤的眼中,還是那般黑白清明著的顏色,是柔和與堅韌的交握。還有更多不需要言語詮釋的義愫——他和他對望著,小心地親吻著。靈與靈重疊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聽到了心的律賦予魂的弦,鳴奏無音,了然於懷。
人之守,無非天下。
帝王將相,江山社稷,而大不過世人眼中稀罕的東西——自己的天下,是義,是友,是情。
更是這此生,唯一的知音。
所以,天下本無形,隻在人心境象裏。象有多大,那便是天下。
“惜朝。”
“嗯?”懷中的人已然有些倦意。
“無形之象,唯你是天下……”
戚少商喃喃絮語,沉澱在了朔靜的夜嵐中,凝在了二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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