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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聯環第二部]踏莎行

楔子

東京城降下又一場霰雪,汴河麵凍起了厚實的冰殼。

汴河兩岸的垂柳失了翠,掛了銀。放眼望去,天地之間一片空靈的白。

六扇門西閣裏放了炭火盆子,暖意融融。窗格微微開著,可見那在密密層層、在風裏打旋的雪片大如梔子瓣,落地無聲。

戚少商苦笑。時維寒冬,兩月有餘過去了——邊關雖然風雲突變,可中原江湖上如鏡水之麵,了無瀾漪。而自己不曾得半分到顧惜朝的任何消息。

莫非他真已經隨了晚晴而去?

念頭被瞬間打消。戚少商有預感,他即使要離開人世也不可能走得無聲無息。翻江倒海是顧惜朝的家常便飯,樂此不疲。

赫連攜紅淚去了邊關。來信說到塞下冷得凍死了不少牛羊。但燒了炭的氈帳裏很是暖和。

追命懶洋洋地貓在炭盆邊,噘嘴道:“二師兄,我冷!”鐵手會意道:“你可是要燙酒喝?”追命喜笑顏開看著鐵手:“知我者莫若二師兄!”鐵手取了燙壺,注了酒,將壺身支在炭火上。

追命看著炭盆裏明明滅滅的幾點灼眼的猩紅,突然道:“戚大哥,那‘炮打燈’,喝了真的能會像過年放炮,滿眼煙霞雲霧?”

戚少商喃道:“似是若非……似非若是……”

追命不解:“到底如何?”見戚少商仍恍惚不已,抓起桌子上的一顆核桃扔了過去:“大哥你又在神遊了!”

戚少商被核桃打中,驀然回神,道:“那酒嗆得緊。”

追命見他心不在焉,了然無趣轉向無情:“大師兄,最近閑得緊……真不知道天下怎能如此太平?”

無情放下仿佛永遠都停不了的筆,清怡一笑:“老三你若是想熱鬧,不如到邊關陪赫連公子,遼如今正同金宋交戰,你大可以去讓他們領教你的腳法。”

追命吐吐舌頭道:“赫連說那裏冷得披著被子出門都嫌薄,我可不願去遭那罪。除非等天氣又暖了,再殺過去不遲!”

無情笑道:“怕閑又不肯找事來做。好生矛盾。”

追命一聳肩一攤手,轉而專注那炭盆上的燙壺:“我雖最怕閑極無聊,但更怕麻煩。二師兄,酒好了!”

淡淡的音絲飄繞過來,和著滿閣的酒香。琴音婉轉凝緩,如冰澀泉流。是“一”在空鳴。

顧惜朝未把這架在大荒崖拚了命也要保住的“一”帶走。戚少商便將琴用布袋裝了,小心收在屋裏。此琴仿佛蘊有天靈,常在眾人不料之時,淺吟清韻,聽罷耳畔全是餘律盤桓,扼腕悵惜。

戚少商起身推門而走。眾人不解緣由,隻好隨他去了。

戚少商進屋,拿過布袋,抽出“一”,那樂聲怯怯地消隱。怏悒地頓坐在椅上,戚少商看了那琴,道:“連日來那金兵早已攻陷遼中京(*今寧城西南)、西京(*原為宋雲州,今大同),天祚帝竄逃夾山,遼大勢已去。可那童貫、蔡攸又厚顏出兵伐遼,仍大敗而歸!這等佞臣賊子屢次欺君罔上,敗戰無數,怎生地又能出征?!!”

四下空寂。戚少商覺得好不淒涼,道:“想我也曾率眾連雲寨子弟擊抗遼人,現在恨不得能取而代之那些庸碌鼠輩,沙場馳騁,縱使馬革裹屍也要換些清明!”

心中正氣血翻湧,卻聽那婉致琴音不識趣地綿連又起,惱道:“兀你這蠢物!眼下國勢岌岌可危,你卻似商婦不識天下苦,依舊作那靡靡之音!枉我留存你!!”說完翻過琴身就要毀弦砸琴,卻猛見琴底一行刻字,忙住了手,湊到麵前細觀:“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字是新刻,刻邊還未被磨滑,摸上去糙然,而形態風骨逸勁交握。不是顧惜朝所留複誰。

桃源。五柳先生歸田守拙。為曆朝活在混沌之世,鬱不得誌的士人開辟了一處靈魂的棲園。誰不期望到達“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境界?可又有幾人能登到淩霄台,品寂寞如甘飴,而精神不被孤獨蠶食?

好一個桃園望斷無尋出!記得一次追名飲酒酩酊,口中大呼:“我苦心為社稷勞頓,社稷卻待我如此!!”問了鐵手才知道他二人曾在一次行執公務中遭佞讒言而貶謫至小米縣。追命表麵仍舊玩世不恭,其實心中打擊甚重,一直記痛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