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百的中年人,刑警的剽悍體格依舊,鬢間的雪絲與下巴的灰渣表述他這幾天的煎熬。

「房東那裏我已經聯絡,阿叔你搬完之後請等一下房東,她會過來跟你拿鑰匙並且退還押金。」

扛起最後的行李,我要前往新挪好的窩,「阿叔再見。」

「耿靜柔?」雖然阿叔語帶疑問,但是從他一進門看到我的滿臉驚愕,我相信小洛所言不假。

我一定長得很像媽媽,雖然我從未對她留有印象。

「等一下!」見我停住的腳步再度往大門方向移動,阿叔手長腳長的拉住我,「妳叫耿靜柔對吼?妳就是——」

「是甚麼?!我甚麼都不是!!」

憤怒與哀怨併發,我回身甩開阿叔的手,甩開這個明知道我的存在,卻可以狠心丟棄我二十年的

『爸爸』。

「原諒我……當年我——我實在無法麵對自己的阿爸強暴自己的老婆!雖然明知道妳是無辜的……」

宛若突然被亂拳爆打、又像被落雷擊頂,一陣猛烈的暈眩腦麻過後,我的耳朵旁隻剩一縷聲音飄過:

他,說甚麼?!

魁武的身軀在我眼前倏地一矮,委頓的身形彷彿七旬老嫗,頹坐藤椅上的阿叔再次拉住我的手臂,

「原諒我,阿柔!我已經沒有兒子,不想再失去……女兒……」

怔怔望著那雙框邊細紋深刻還泛出淚光的眼,一瞬間,兩行溼涼滑過我的臉頰。

小洛,這就是你一直不肯告訴我的真相。

你是怕我更加怨恨你們?還是怕我更加厭惡自己?

【十年之約】

小洛留給爸爸一句『謝謝,真的對不起』,留給阿世一句『沒關係,因為我愛你』。

他留給我一頁信籤和一張戶口名簿影本,那是他在媽媽梳妝台的抽屜夾層發現的,之後他就一直帶著,尋找他記憶中那個愛笑美麗的妹妹。

「答應我,至少十年別想我,至少做一件必須讓妳用盡全力去完成的事。這十年,我會安靜待在妳身邊反省我的自私,不會離去……」

好,十年。

我安靜的完成學業通過國考,阿世安靜的拿到企管碩士回去繼承家業,爸爸安靜的在苗栗退休。

沒有從事本科,我在一間新設立的公司工作五年迄今,熟練的是財報數字分析,而非手術台上的一切。

小洛,你要我用十年的時間過好自己的生活,撫平失去你的傷痛。

但我隻想用這十年,討出一個公道。

【所謂的公道】

「你答應我回來管公司,頭兩年不是做得很好嗎?!現在是怎麼回事?!」

頭髮刻意染黑梳得油亮的老人,暴跳如雷的模樣跟阿世如出一轍,不愧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