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朝從臂彎裏抬頭，懶洋洋道，“站那麽高幹嘛？晃得我頭暈。”
戚少商挨著他坐下，“鐵手跟我說過了。”
顧惜朝閉上眼睛，“我知道，他要生在古時候就是個標準的大俠。義字當頭，兩肋插刀。”
戚少商聲音清朗，“你也參與了？”
顧惜朝搖頭，“沒有，阿荷對我說過行動計劃。她假裝你大哥手裏的人質，然後鐵手開槍。你大哥的死，是特工組一手策劃。”
戚少商黯然，“卻是由我親手促成。”
顧惜朝撇嘴，“沒有你他們也會這麽做。”
戚少商不說話了，有些事不是一下子就能想通的，而有些事，即使知道錯，也甘心飛蛾撲火。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顧惜朝睜開眼睛，清清楚楚道，“我有個同事，去撈另外一個同事的屍體了。”
戚少商立刻感到一陣惡寒，“你的教官？”
顧惜朝略顯驚訝地看看他，“到現在為止，他的墓還是一座衣冠塚。”
戚少商沒有追問，如果顧惜朝想說，他會聽。
“那次是我第一次執行任務，他的最後一單生意。你知啦，菜鳥是輪不到去第一線的，我就負責收集情報。那天我趴在那幫毒販的船底整整18個小時，摸清了他們的底細，後來老板通知我收工，我又多做了兩個小時，回去後把情報交給教官。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他的話，他對我說，‘小子，人呢，隻有一條命，別太浪費。以後老板叫你回來就回來，不然命沒了，就什麽都沒了。’他走之前還叫住我，我問他什麽事，他又說沒事，回來再說。哈，你說多諷刺，他叫我別太拚命，他說他沒事，可兩個小時後他就這麽丟了命，再也沒回來。”
顧惜朝停下來，戚少商輕輕問道，“你知道他在哪兒？”
顧惜朝望著滿天星辰，眼神飄渺，“在海裏。”
戚少商皺了皺眉，顧惜朝接下去道，“他們上船之後發現實際人數比情報上的多了一倍，他中槍，被人踢下船，再也沒有找到。另一個同事衝過來一拳就把我掀翻，我沒還手，我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後來我才知道不是我的錯，他們是在我們的情報工作結束之後才增援，但我不能不想。那個同事拿他當大哥，他認定是我的錯，見到麵就開打，老板發火，把我們兩個都關起來，連葬禮都不準參加。”
顧惜朝笑了笑，戚少商覺得心髒都跟著抽疼。
“你知道他走之前本來想跟我說什麽嗎？說出來都沒人信，他想送我生日禮物，30號是我生日嘛。他想把那塊跟他一起執行最後一次任務的手表給我，多有價值……他在他的日記裏這麽寫的，我看了，很不講道德是吧？”
戚少商不答，顧惜朝卻覺得心裏舒暢了很多，話不知不覺就多了起來。伸腳踢了踢沉默不語的戚少商，“喂，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養父母的事？”
戚少商點點頭，顧惜朝挑挑眉，“其實呢，我在他們家過得根本不好，他們一天可以吵幾十次，男主人在外麵有情人，一個跟他一樣的男人，有時不高興就會動手打老婆。在大學裏打球的那次，的確是有人通知我他們的死訊，不過不是因為車禍，事實是老婆受不了老公的外遇和毒打，趁他不注意用花瓶砸死了他，然後又害怕，就自殺了。”
顧惜朝身體向後仰，頭抵到牆上，眼睛半眯縫著，仿佛就快睡著。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陽台上，嘩！那時的星星跟現在一樣多，一樣亮。”連聲音都一下子遙遠了起來。
戚少商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他也不是隻有過生離沒有過死別的人，可身邊的人卻讓他感到說不出的無望。
半晌無語，顧惜朝突然向著天空伸出右手，五指張開，線條很好，修長又不失力道感。
“看上去很幹淨是吧？”
顧惜朝轉頭問他，戚少商輕輕笑了笑，“早知道你有潔癖。”
“其實沾過好多血，怎麽洗得幹淨？”顧惜朝輕飄飄的話直擊得戚少商想開口求他別再說下去。
“幹嘛這種表情？你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吧？”顧惜朝皺著眉，語氣有絲不耐。
“你殺過多少人？”戚少商看著他清楚問道。
顧惜朝側頭想了想，那神情像極了孩子，“56個或者65個吧？我記得不是太清楚，不然你去我車裏數一數怎麽樣？我呢，每殺一個人，就會掛上一個Snoopy公仔，很有趣，不是嗎？”
戚少商倒吸一口冷氣，顧惜朝單手撐地，猛地站了起來，看著戚少商嗤笑一聲，“怎麽啦？被騙傻了吧？”邊說邊搖晃著向前走去。
戚少商忽然在他身後出聲，“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你別太認真。”
顧惜朝頓住，沒有回頭，“我認命，但我從不認輸。”邁開步子，風衣下擺被微風帶起，聲音跟著漸行漸遠，“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始終相信， All shall be w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