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一腳把它踩得粉碎,又使勁地踏了十幾下下,接著仿佛虛脫了一般,跌坐在地上。

一切都平息下了,芬那船長的屍體躺在地上,大胡子水手靠在石頭,渾身上下都是血,左眼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他摸了摸脖子和肩膀,那裏有幾個三角形的傷口,正是寄生蟻的觸角植入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看著他,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想到該說什麼。他們就如同泥塑的雕像一樣,愣在周圍,聽著那個男人粗重的呼吸聲,看著麵前血紅色的一片。

水手突然笑起來,他起身把芬那船長的屍體擺放好,將她的頭放回原位,然後又拿起了匕首。

克裏歐驚慌地叫道:“不——”

水手的動作一滯,回頭看了看他,剩下的一隻眼睛裏卻顯露出平靜的神色。

克裏歐仿佛明白了,他不再說話。菲米洛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握了一下。於是,遊吟詩人困難地咽了口唾沫,閉上了眼睛。

那個水手在芬那船長身邊躺下,將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喉嚨。

過了一會兒,隱約有小聲的啜泣傳來,克裏歐聽得出那是科納特大公和夏彌爾的聲音,甚至連莉婭?希爾小姐都忍不住哽咽,但是這個時候,克裏歐卻沒有淚水了。他的身體內部有種鑽心的疼痛,讓他幾乎要昏過去,可他不得不站直了,強迫自己看著那兩具屍體。

“我應該問問他的名字……”他低聲對菲米洛斯說,“我們都不知道他叫什麼……”

妖魔貴族扔出一個巨大的火球,水手和芬那船長的屍體瞬間燃燒起來,發出劈啪的聲音。然後他轉過身來,輕輕地說:“走吧……”

二十一 強敵

克裏歐沒有聽到菲彌洛斯的聲音,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那兩具燃燒的屍體。火光把昏暗的岩洞照耀得一片暗紅,布料的焦臭味和禸體的糊味漸漸地散開來,讓人幾乎要作嘔。他銀灰色的眼睛被火光染得多了一分血色,幹澀的眼眶慢慢地開始刺痛,幾乎要流出淚來。

看著一動不動的遊吟詩人,菲彌洛斯忍不住抓住他衣服,一把拉到麵前。“你想跟他們一起燒掉嗎?”妖魔貴族惡狠狠地盯著克裏歐,“你見過死亡,自己也死了很多次了,別像個小孩子似的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克裏歐想要撥開他的手,卻被菲彌洛斯使勁箍住了手腕:“還有人活著呢,你給我打起精神來!”

克裏歐發紅的眼睛終於轉向妖魔貴族,他張了張嘴,卻隻是把喉頭的嗚咽給吞了下去。

菲彌洛斯放開了他的手,又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克裏歐轉向活著的人——科納特大公和夏彌爾?菲斯特相互扶持著,臉上涕淚交錯,希爾小姐站在米克?巴奇頓身旁,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臉上還掛著淚痕,甘伯特和格拉傑?赫拉塞姆則站得很遠,年輕的祭司神色莊嚴,手上仍然保留著光輪的祈禱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火葬的烈焰,而赫拉塞姆一貫笑嘻嘻的麵孔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緊緊地握著長劍,雙胞胎站得最遠,隱沒在最黑的地方瑟瑟發抖。

克裏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灼熱的空氣燙過肺部,引起一陣抽痛。這種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望向這條長路的盡頭。

“我們還得繼續往前走,”克裏歐倦怠地指著周圍的水窪,“最好帶上點吃的,也許前麵又找不到什麼能下口的了。”

最開始仿佛誰都沒有聽見,過了片刻,赫拉塞姆隊長首先開始動了,他撈起水母,切碎了,用布包起來,然後米克?巴奇頓也加入他。他們沉默著收集了一些食物,克裏歐看他們都忙得差不多,慢慢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