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聲音靜了片刻,方才夾在一絲冷笑中又開了口:“去年生日當天,有人送來一張啟功的字,家父看後讚不絕口,偏我一眼就看出是張贗品。”
我便假裝詫異:“竟然有這種事?”
溫淮遠頓了頓說道:“徹頭徹尾的贗品,筆跡是仿的,就連這猗蘭操本身,也是仿的。”
我笑著問:“假成這樣,你爸看不出來?”
“家父一輩子就好個字詞書畫,我都看得出,他能看不出?”他的聲音轉成一道自嘲的笑,“那時他對我說,送你這幅字的人用心很深,不管怎樣,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作為一個床上床下無所不能的高手,我已經在他感懷往事的空隙裏穿好了衣服,並且順手打開了房燈。
“君子之傷,君子之守,這八個字我念了整整一年都沒念明白,那個人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光線灑下來時,我才發覺他坐在窗前的身影隱約有些落寞,但又不得不說了句實話:“字是我仿啟功的,詞是韓愈仿孔丘的,這種贗品我家裏還藏了十幾張,曾經輪著送過許多人,大多官階要比你高出幾個檔,裏麵的內容都是我翻唐宋詞鑒翻出來的,也隻大略上掃了一眼,確定不是情詩我就抄上去了。送的人太多,當時還真沒在意送給你的是哪首了。我知道實話聽著不舒服,但說出來起碼你踏實了不是。”
我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既然已經穿了,那也沒什麼好裝的了,我猜你大概有些什麼打算,不妨說出來大家探討探討?”
溫淮遠怔了怔,才說:“你倒不關心自己是怎麼穿的?”
“比起那個,我還有個更關心的問題。”我一眼掃過去,他的表情倒像是真的疑惑,便打趣說,“溫處能不能說一說,什麼時候開始跟秦曙光交熟的?是不是也像今晚同我幹的一樣,也有些私下裏偶爾怡情的共同愛好?”
我承認這話說得太欠了,不過對付溫淮遠,也實在挑不出其他的方法。
溫淮遠的神色開始有了些難以言說的變化,過了會兒才說:“得了今晚,我也是賺了,其餘的不會多想,你既然有了新的身份,那就應當祝你新生活愉快。”
我幹笑兩聲:“這話說的,以後的路還長,說不定還需仰仗您,如果溫處有需要,一個電話楊某保證十分鍾內上門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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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門服務四個字像道殺手鐧,溫淮遠憋了大半夜,終於惱了。
想來這溫淮遠要擱在古代,大概也是個讀書人,他惱是惱了,不過也隻是將手裏的玻璃杯撂在桌上,啪的一聲世界清靜了。
我沒理會他這個動作,彎腰綁鞋帶,然後起身走人。
溫淮遠大概是想拉住我,卻又將手收了回去,在我刮了道過路風之後沉沉開口:“小心秦曙光。”
我站定了,問句了傻話:“曙光也知道了?”
等了許久等不到回答,我不耐煩地轉了身,逼在他眼前:“你們今天上午討論的就是這事兒?”
他唇帶笑意:“要不,你猜猜看?”
我看向他:“跟你們這些當官的講話就是費勁,我也不用猜,秦曙光屬狐狸的,你都知道了他能不知道?”
他一臉諱莫如深:“一開始我也這麼想,但今天試了試他,又好像是真的沒看出來,不過你放心,這種事情也隻有我敢信。”
那就是不知道了?不知為何,我有點慶幸。
他接著說道:“秦曙光今天找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的心思有點活絡了,臉上表情也舒緩下來:“淮遠你餓不餓?要不我請你吃夜宵?”
溫淮遠終於換上了我最熟悉的表情,冷笑一聲:“林副檢相邀,自然要賞臉。”
我幹笑應他:“終於有點兒從前的感覺了。”說完了又想起些什麼,於是又補問了一句:“你……行動還方便吧?”
溫淮遠又從喉嚨裏擠出一絲聲響,依舊冷了一張臉:“我是該謝您關心呢,還是誇您技術過硬呢?”
我咳了咳,訕訕地說:“一時沒收得住,大意了。”
出門的時候起了夜風,我眼瞧著淮遠打了個冷戰,當即想脫下外套給他披上,一隻袖筒拽出來的時候卻又反了悔,幸好他沒有轉身,沒有看見我虛偽的這一出。
有時候我也會忍不住去想,像他這樣的人,如果能把我在心裏裝一裝,這輩子其實也就值了,還是那句話,我這人不貪,隻不過人人都覺得我貪,所以我就隻能去貪,沒法解釋,也懶得解釋。
秋色宜人,明月當空,我瞥見月色下一對狗男女正在路邊長椅上私定終身,頓時興致大增,停下步伐側耳傾聽。
男的說:“闌珊錦瑟年華。”
女的回應:“夢裏木槿花開。”
二人和聲:“望不穿,流年錯,一曲離傷,終寥落。”
當空一輪明月為鑒,我徹底折服在這對非主流的淫詞豔曲之下,心中七零八落,溫淮遠走了過來,望著我說:“看什麼呢?”
我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