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離憎擁著穆小青,柔聲勸慰,穆小青漸漸平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竟這般擁睡至天明。
山穀處於兩山之間。
草廬座落於西側山腳下,草廬後側石壁嶙峋,高崖斜插,突兀崢嶸,石壁上有簇簇灌木,鬱鬱蔥蔥。
草廬前方則是一片平緩坡地,坡地上植有數以百計的桃樹,沿著山穀向兩端延伸逾裏。
在桃林與東側的高山之間,又有一溪流,溪中滿布少見的暗紫色頑石,可謂是半溪泉水半溪石,水擊石濺,潺潺淙淙,如水弦彈撥,引得滿溪水花粲然,應聲起舞,山泉猶如長練,蜿蜒而流。
旭日初升,萬物皆散發著勃勃生機。
範離憎坐在溪水旁的一塊巨大圓石上,正入神地吹奏著一管竹笛。
奇怪的是他所吹奏的根本不成曲調,但卻並不顯得噪亂無序,在笛聲中竟自有奇異的節奏與韻律,冥冥之中,似與什麼永恒之物相應和。
穆小青在離他三四丈之遠的一棵桃樹下靜立了許久,靜靜地聆聽這別具一格的笛聲,直到一滴水珠從桃樹上滴下,落在她的玉頸上,方使她醒過神來,輕盈地走到範離憎身邊坐下,托著香腮,凝神靜聽,聽著那韻律奇異的笛聲,置身於秀麗山色之間,穆小青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笛聲漸低,如蟲鳴啾啾,終歸於靜寂。
穆小青出了一會兒神,方道:“為何你的笛聲與我平時所聽到的全然不同?”
範離憎道:“我自幼父母雙亡,跟隨姑姑,姑姑生性古怪,那時我決不可能學什麼曲調,後來我進了試劍林,試劍林內除了幽求與我之外,再無他人,那時候每天的日子總是顯得格外漫長,於是,我便用竹子削成笛子,自己慢慢地吹。其實在此之前,我隻是見過別人手中的笛子,卻從未親手摸過,所以並不知它的真正模樣。用竹管製成竹笛時,我隻能自己慢慢琢磨,時而五個孔,時而七個孔,時而八孔。在試劍林中除了練劍外,我便吹笛子,漸漸地竹音發出的聲音不再那麼難以入耳了,但我從未習過曲調,隻有試著模仿自己所能聽到的聲音,如鳥鳴聲,流水聲,風聲,雨聲……”
說到這兒,他笑了笑,接道:“這笛聲自是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每次我總能在這種聲音中靜下心來。”
穆小青道:“其實,我也很喜歡這種笛聲,總覺得……總覺得似乎那不是從笛子裏傳出來的,而是……而是天地間本就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