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剛過,就連續下了幾天大雪,遍地都是白雪皚皚。
從糊著紗紙的窗欞望出去,長長的冰滴流掛在屋簷上,厚重的雪將樹梢壓變了形,撲在樹梢上的雪隨著微風簌簌落在地上。
“真冷真冷。”丫鬟夏雨提著小籠子,掀開簾子站在門口抖了抖。
明蘭半靠在床框上,抬頭忙招呼道,“站在門口做甚,趕緊進來暖和暖和。”
“姑娘,奴婢剛從外麵進來,身上還有些涼氣。您身子剛好,可不能再過涼氣給您了。聽說今晚還有一場大雪呢。”夏雨使勁搓了搓雙手,站在門口就不進來。
明蘭歎了口氣,看夏雨嘴角發青,假意嗔怒道,“再說不吉利的話小心我將你趕出去。快快進來暖和暖和。”
夏雨委屈著小嘴趕緊進來,“姑娘就會嚇唬奴婢。”
明蘭暗暗一笑,瞥過頭看到她已經將小籠子放在旁邊的小幾上,從裏麵端出一碗湯藥,先放在爐邊熱著。
明蘭瞧著那黑乎乎的藥汁,輕蹙著眉頭,憋著小嘴,苦著小臉,“敢情你是出去拿這個去了,哼,早知道就不讓你進來暖和。”
夏雨嘿嘿一笑,等了片刻將湯藥端給明蘭,“姑娘,趁熱趕緊喝了。”
明蘭腦袋一扭,“是藥總有三分毒,再說我身子早好了,哪裏還需要喝藥。”
軟綿綿的聲音沒有打動丫鬟夏雨,隻見夏雨比她還可憐,眼巴巴的望著明蘭,勸道,“姑娘,這良藥苦口,您身子要緊。奴婢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明蘭不情不願的將藥汁喝的一滴不剩,夏雨忙端出一盤點心,咧開嘴饞饞她,“姑娘,可是您最喜歡的紅豆餡餅,趕緊先壓壓嘴裏藥味。”
明蘭嘴裏苦澀澀的,趕忙接過她遞過來的點心,含在嘴裏輕輕咬碎。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她不喜歡相思,卻獨愛紅豆沙在嘴裏纏綿的香味,不由的笑眯著眼,很是心滿意足。
夏雨看到她喜歡的模樣,嘴角更是咧開笑,給她添上一杯清水,遞到麵前,“姑娘,小心噎著。”
門口處傳來“噗嗤”一聲笑,“姑娘哪裏是你這麼魯莽,吃個飯還會噎著。”
明蘭和夏雨聞聲看過去,一個身穿粉紅色夾襖的丫頭正掀開門簾進屋。
“春竹姐,就你笑話我。”夏雨被赧得眉頭笑蹙,哼哼兩聲,忙過去接她手肘上掛的小籠子。
春竹比夏雨年長三歲,卻和明蘭一樣時不時逗逗夏雨。
春竹將小籠子渡給夏雨,笑笑走過去,端了個小杌子坐在床邊,明蘭微笑問道,“姨娘可歇息了?”
“嗯,”春竹點點頭,走過去掀開夏雨放在圓桌上的小籠子,“姨娘讓奴婢帶了幾件新衣服給姑娘。”
明蘭著急起來,“可別讓姨娘累著。”
“奴婢知道,也勸了姨娘。姨娘說姑娘不能穿的太寒磣,她沒事就幫忙添辦幾件,姑娘的大件衣服還是要府裏安排的。”春竹替明蘭掩了掩被角,說道。
明蘭點點頭,睜眼看床上的紗緯,想起這具身體的生母,丞相的五姨娘,那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她長了張精致的小臉,下巴尖尖的,一雙晶瑩的眼睛,嬌小的身體越發顯出種柔弱的氣質,如此美貌的女子,卻在這裏埋葬了自己一生。
丫鬟春竹看了眼已經睡熟的明蘭,輕手輕腳的放下床幃,給夏雨擺擺手才出去。
第二天,睜開眼,明蘭又馬上閉上,再睜開。
還是古色古香,還是有紗織的床幃,明蘭歎了一口氣,準備掀開被子起床,就聽到床幃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再聞到一陣淡淡的蘭香氣襲來,明蘭鼻子一酸,眼睛眯上一層水霧,“姨娘。”
隻見床幃被掀開,五姨娘走過來溫柔的抱住明蘭,“我的九兒,做惡夢了嗎,瞧你淚眼汪汪的。”
說著,用手裏的娟帕輕輕地給她擦臉,輕輕一抱,將她抱在腿上坐著,明蘭靈魂二十幾歲的人,怎好意思坐,抬著短小胳膊欲推搡,隻可惜力氣太少,沒推動卻漲紅了臉。
五姨娘一看她通紅通紅的臉,緊張的急忙道,“九兒,怎麼啦?來人啊。”
門外跑進三個人,明蘭的丫鬟春竹和夏雨,還有一個老媽子打扮的正是五姨娘的婢女趙媽媽,急聲問道,“姨娘,姑娘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