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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這是一個故事。
我看到的一個故事。
那時候我還是一隻幼狐，每天跟著爹娘在深山裏修煉覓食，對了，還有大哥。在我們的小山坳裏有好多好多狐，大家生活的很和平。大哥很疼我，常帶我在山林裏奔跑玩耍，還經常找好東西給我。大哥很厲害，可以變成人的樣子，我不知道人該是什麼樣的，大家說那是人的樣子，那應該就是了吧。大哥出山過一陣子，去了人生活的地方，回來後大哥變得很奇怪，他不那麼開心了，好像有什麼讓他困擾。他總跟我說：漓，知道嗎？人是很可怕的動物，但也很可憐。每次我都隻是搖頭，因為我不知道，也不懂得。我從來都認為我們應該就是這麼生活的，我也從來都不懂什麼是那些成了年的狐狸所說的悲傷和無奈。直到，遇到他。
我始終記得那一天，遇到他的那一天。因為那一天的雨，大的讓人，疼。後來我知道，那種疼叫心疼。
我喜歡在山野裏跑，也常會自己出來玩，這一天也是一樣。隻是沒想到會突然下起那麼大的雨。現在想想，也許是上天注定要我遇到他。
我跑到附近的山洞裏躲雨，使勁地抖了抖身上的水，我最喜歡的柔軟的毛已經都耷拉在一塊兒了，我知道，我現在一定醜死了。
“小東西，過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很幹淨，很好聽。抬頭看到一個頭發濕漉漉的男人。我知道他是男人，山坳裏很多成了年的狐狸喜歡幻化成人形，男人和女人的裝束是不同的。他穿著一件灰色長衫，衣邊上繡著好看的水紋。他的樣子算不上怎麼好看，隻能稱得上是輪廓分明，五官端正，和山坳裏常幻化成人形的狐哥哥狐姐姐們比起來就差了好些了。
我走了過去，有點膽怯，大哥說過，人是很可怕的動物。
他說：“別怕，小東西。”於是我又靠近他幾步。他笑著從身後的箱子裏拿出一件衣裳，罩著我的身體揉了個遍，但動作很輕柔。為我擦完了身體後又拿出一根草，他說：“咬碎了吞下去。”我沒有動，也許人不知道，其實狐狸是不吃草的。他又說：“雨大，寒氣重，你這小東西濕成這樣保不準會生病的，吃下去，乖。”說著就把那根草遞到我嘴邊。他說不吃會生病？原來他是個巫醫。在我們的山坳裏，病了都是找巫醫的。我就著他的手把那根草叼走，包在嘴裏嚼了半天，味道相當差，這草果然難吃得緊，我是好不容易才吞下去的。他還是看著我笑，笑得好看極了，比他的容貌要好看得多。我開始覺得大哥說的不對，人不可怕，一點也不。我們一人一狐並坐在山洞裏，望著洞口如簾般的雨，他再沒有說話。
雨停了，天也黑了。他說：“小東西，今晚就在這留一晚吧，天黑山路難走。”我隻是望著他，很想說，其實山路不難走的，一點也不難。但我不會說人話，大哥說過，若等哪天我能幻化成人形了，就自然會說了，我不知道那天會何時到來。
他背靠著牆壁，而我靠著他，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沒離開，山路真的不難走。我隻是覺得靠著他睡很舒服，興許就是太舒服了，所以我留下了，興許就是太舒服了，所以我睡得很安穩，也興許就是因為太舒服了，所以天亮後我一直跟在他身後，走出了我生活了很久很久的山野。
他轉身，抱起我。
“小東西，你不回家嗎？”我搖頭。
“迷路了？”我還是搖頭。
“想跟我回去？”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感到期待，他說對了，我點頭。他笑了，我也跟著他笑，當然我並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