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隻覺得浩浩蕩蕩十分壯觀,不知道現實中的皇家出巡是怎麼樣的,於是便纏著沐澤給她說一說。

沐澤因為不受寵,從沒擺過皇子的架子,相反,他還特別乖順。若是無人問話,他就安靜地坐在一旁,生怕自己添麻煩惹人厭煩,若是有人問話,他必定乖乖回答,顯得極是聽話。因為他知道,無依無靠的他,若是再得罪掌管他生活用度的宮人,他的日子隻會過得更加艱難。

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看周圍人的臉色生活,如今邱敏問起,即使那段回憶他並不想說,他還是老實地回答:“我一直跟在隊伍後方,不曾見過前邊的風光,隻記得他們打了許多獵物,每天不斷地有新的獵物被送到後方來烹煮,營帳裏每日都是濃濃的肉味……”

邱敏一陣默然。沐澤好歹是個皇子,可聽他所說,秋狩的時候他一直和處理獵物的雜役太監們住在一起,就算她不是古代社會土生土長的人,她也知道“君子遠庖廚”,廚房這種殺雞宰魚,血腥四濺的地方一向是下人進的,何曾見過身份尊貴的公子哥進入過?可皇帝卻讓自己的長子和一堆待宰的獵物呆在一起,這未免也太……過了。

沐澤見邱敏沉默,還以為她嫌自己說的故事不好聽,想到邱敏給自己說了那麼好聽的故事,他總要回報一二吧?於是又絞盡腦汁想秋狩上有什麼有趣的事:“後來,父皇讓我到前邊參加宴會。我見了好多文武大臣,席間大家在禦前獻藝,文官賦詩,武官比武。其中詩作以吏部賈尚書的《秋日》最佳,武藝則是崔將軍獨占魁首。”

沐澤又細細說了宴席上文武大臣們的各自特征、絕活,邱敏暗暗吃驚,因為聽沐澤說,他是第一次被皇帝帶到眾人麵前露臉,那些官員他都是初見,但他居然能記下所有人的名字,麵貌特征,甚至完整的複述出那些人當日所說的話,光憑這一份記憶力和觀察力,稱他是神童也不為過。

“最後,皇弟將自己獵到的山雞獻給父皇,又做一首七步詩,贏得滿堂喝彩。”沐澤沒有察覺到邱敏的震驚,隻是完整地將當日場景描述了出來。

邱敏才不信比沐澤還小了一歲的皇次子能七步成詩,天才如曹植,作七步詩的時候也都二十幾歲了。想必是底下的人事先作好詩,等到禦前獻藝的時候再讓皇次子背出來,反正也不過是為了博帝王一樂,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會真的去揭穿?

她聽沐澤說了許多人的才藝,卻唯獨沒說自己,忍不住問道:“那你呢,你表演了什麼?”

沐澤的神情頓時一窒。

好半晌,他才幽幽地說道:“我不曾讀過詩書,也不曾學過武藝,在場中站了一刻鍾後,父皇批我不堪大用四字。”

邱敏聽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沐澤雖然說得簡單,但她也能想象得出,一個已經知事的孩子,突然被拉到數百人麵前公然出醜,是一件多麼難堪又難以啟齒的事。皇帝帶沐澤去秋狩,無非就是想告訴文武百官,他的皇長子文不成,武不就,這樣的人怎麼能立為太子?

可他如此煞費苦心為皇次子鋪路,卻有沒有想過另一個孩子的心情?來到這個世上本非他所願,皇家這灘渾水當中,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邱敏輕聲問道:“殿下,皇上這麼說,你不生氣嗎?”明明是皇帝這個做爹的,故意什麼都不讓沐澤學習,卻反過來罵沐澤不堪大用,這不是顛倒黑白麼?

沐澤聞言一呆:邱敏這是,在替他不平?

一朵烏雲慢慢地飄過,將月華掩蓋,夜色變得更加濃稠,好似被一種名叫回憶的墨汁抹黑,帶著化不開的壓抑和沉重。他沉默地注視著篝火,不明白邱敏為什麼要替他感到不平。這麼多年來,沒有誰替他不平過,大家都覺得皇帝這麼做理所當然,他被責難、被冷漠對待,都是應該的,誰叫他占了皇長子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