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沈黎快死了。
寒冬臘月,冰天雪地,她被大梁首輔張守铖的寵妾帶到了京城外的奉恩寺,隻穿了單薄的紅色長袍,一如那天她被獻給張守铖時穿的嫁衣——紅衣如血。
“夫人,郎君他要讓我當平妻,你應該知道吧?”那張守铖的寵妾穿著沈黎最喜歡的鵝黃色長袍,外罩月白色暗紋鬥篷,頸間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她摸著那狐狸毛繼續說,“可是我不想當平妻,我想你死。”
沈黎的眼神如古井無波,她早就不在意了。隻是看到那圈狐狸毛時還是會想起以前,她曾經豔冠大梁,也曾和人對酒當歌,也曾騎馬踏青,她精心養的狐狸都被眾人豔羨。怎麼就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那寵妾在她麵前蹲了下來,精心嗬護的指甲染著張揚的火紅色,她的指甲停在她眼睛下方,說:“你這張臉確實驚豔,可惜郎君不愛。知道當初郎君為什麼指名道姓要你嗎?”
沈黎的眼神有了絲波動,那日她屈辱不堪,所有的姐妹都被父親提前送走保護好了,唯獨自己卻要被他獻給殺人不眨眼的首輔。後來她被接到首輔府上,那傳聞中的首輔卻不一樣,他年輕英俊,溫和有禮。對她以禮相待,竟然將她寫進族譜,說她今後就是張家妻,張守铖的正妻。
她以為這是絕處逢生,卻不料日後竟然要頂著正妻的名分日日被當作妾折磨。他從不碰她,但是卻要她處處跟著自己身後,就連上朝都要跟著,到宮門外等他。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們夫妻和睦,恩愛相加。可實際上呢,她隻是張家奴,頂著正妻名分的奴。他更在一個月後大張旗鼓地納了妾,那排場完全就是按照正妻的排場來的。
那寵妾見她動了,指甲當即在她臉上劃出一道傷痕,血珠子沾染了她的手,她在沈黎的衣服上擦了擦,突然便無趣了,說:“郎君隻是想用你氣那個攝政王罷了,每次看到你跟在郎君身邊,那被稱為閻王的攝政王就會氣得臉色鐵青,郎君不知道有多高興,每次回來都要同我講。所以你也不要怪我,就算沒有我,铖郎也不會喜歡你的,要怪就怪陸湛霆。”
寵妾說完這話就走了,放任已經喝了毒藥的沈黎躺在陰冷潮濕的地麵上,帶著扈從離開了寺廟。
沈黎望著她的背影,無聲地吐出兩個字,正是那寵妾的名字:“沈晴。”
寵妾出了寺廟,侍女撐著傘在她頭頂,擋住了漫天的風雪,她轉身,長長的裙擺在雪地上劃過一道痕跡,“三妹妹,要怪就怪攝政王明明該是無心無情的人,卻偏偏將你放在了心上。”
沈黎最後一口氣就要斷了,或許是回光返照,她的身體有了一些力氣,她就這麼爬到了門口,那裏出現了一抹陽光。她已經太久沒見過陽光了,就讓她死在陽光下吧。
腦海裏無端出現了那個人的背影,那是沈府被查抄之日,直到現在她也不明白攝政王那日怎麼這麼空閑,竟親自來了沈家。幾乎是在聖旨宣布完的同時,張家的轎子就來了,她被張家的奴仆攙扶著上了那頂小轎,懷著被拋棄的悲涼心情踏上了去張家的路。她在轎中掀開窗簾最後看一眼沈家,卻看到了攝政王陸湛霆離去的背影。那背影就算是讓現在快死的沈黎來說,也是真的當得起舉世無雙四個字的。
沈黎笑了笑,她想自己真的是魔怔了,就因為沈晴的那幾句話就亂了心緒。沈晴又如何,得寵又如何,可是誰都不知道那堂堂首輔大人喜歡的是自己的表妹,楊巧巧。可是還來不及說出口,她就懸梁自盡了。
據她阿娘說她出生之日也是這般的雪天,來時如此來,去時亦如此。
不過三年,三年前她還是小娘子,三年後已是油淨燈枯。一滴淚從眼角滑落,這一生終究了去,親情也罷,愛情也罷,不過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