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焦土,被煉化過的大地與深紫色的天空相接,天幕之上,帶著鏽跡的巨大黃銅齒輪靜靜懸浮著。地麵上,一把把劍刃殘缺不齊,布滿裂痕的劍默默生成,它們全都插在地上,似乎拔出來的那一刹那就會崩潰,但每把殘劍的裂痕中,都流露著絲絲黑氣,黑氣靜靜流動著,既不上升到天空,也不下降到地麵,似乎每把劍都有著一個領域,各個領域互不侵犯。
而在殘劍的分布最為密集的地方,各個領域卻是混雜在一起的,如絲如縷的黑氣變得濃厚起來,在宛如來自地獄的灼熱的風的攪動下,如同突入水中的墨汁一般不斷翻騰著。但即使這樣,也能勉強從中看出在黑霧的中央有人席地而坐,那是個長相普通的男人,他身穿黑色的長風衣,風衣的衣角被熾風拉起,露出純黑的襯裏,滿頭黑發毫無規律的散落在肩膀上,他雙目微閉,輕輕的撫摸著手上的一枚玉環,玉環被清晰地分為橘黃色和深紫色,如同龍鱗一般棱形的的紋路布滿玉環,而在玉環的兩個麵上,分別有著“通天之念”和“重分清濁”幾個充滿墨意的字樣。男人輕柔而又仔細地撫摸著,像是在撫摸美人的玉背,又像是要將玉環的每一個紋路都記下來一般。
男人突然起身,將玉環戴在脖子上。驟然間在這個世界中所有的黑氣都如同被鎮壓下去的魑魅魍魎一般回到了殘劍中,填補了殘劍的裂縫。
大地是焦黃色的,天空是深紫色的,二者的交界處突然間變成了白色,看上去就像是那白色的東西分開了天地一般。男人環視四周,那道白色的線將他圍了起來,隨後白線變成了銀線,伴隨著的是由遠及近的,如同雷奔的馬蹄聲。
男人緩緩閉上了眼睛,他平凡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緩緩閉上,再睜眼時,先是一縷金光透出眼角,隨後,睜開的,便是一雙赤金色的雙眸,古奧,而又森嚴似乎有赤金色的曼陀羅花旋轉在其中。似乎平凡的那雙眼睛,不,那個靈魂沉睡了下去,操縱著這具軀體的由一個平凡的人變成了一位從太古開始便掌握著世間的君王,無盡的威嚴充斥在周圍的空氣中。與此同時,大地開始以他為中心龜裂,再上升,轉眼間已經出現了一座至少萬仞的岩山,男人立於山巔,風衣的下擺在受驚的熾風中亂舞,雙色的玉環不時閃動出妖異的光華。他宛如一位生來就該被眾生仰望的君王一般,事實上,他確實是,他是龍族的君王,黑王王座的持有者,唯一一位以混血之身從眾龍口中奪取王座的王,他是至高的獵殺者,是持有整個世界的,孤高的王,他是利厄。
但他終歸是舊的王,而舊王的命運隻有一個,被更強大的新王殺死,或者殺死新王,奪取他的力量,龍族也是用這樣的方式成為了最強的種族,而現在,這位王將接受新王的挑戰,一如他的祖先。
由披著純白甲胄的騎兵組成的浪潮踏著雷聲,詠唱著空間言靈“縮地”來到了山腳,他們鎖定了希摩斯,隨時準備向著希摩斯衝鋒。
利厄所在的山峰被白浪團團包住,宛如海中的孤島,海潮的前方站著新王,他並沒有坐騎,就像是從人群中竄出來的鬼魂一般,看上去隻有骨架的身軀上包裹著滿是尖刺的漆黑甲胄長達兩米半的巨劍背在他的身後,似乎能壓斷他的脊椎一般。
“是誰允許你們這群雜種直視本王的!”男人的聲音並不大,身在山巔的他以這個音量或許離他最近的人都聽不清,但每個騎兵的耳邊似乎都回響起了希摩斯的聲音,王灼熱的龍血將他的意誌和憤怒帶給了所有的對手,聽不清語言,但王的意誌,即是每個騎兵能聽得最清楚的語言。他們不自覺地低下了頭,戰馬在不停的發抖,馬蹄緊緊的扣在地麵上,這時,所有生靈都處於恐懼中,除了新王。
新王仰麵看向舊王,冰冷的赤金色光芒透過鐵麵直逼舊王。他將巨劍插在地上,緩步向前,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足跡。
當新王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兩柄冒著黑氣的殘劍緩緩浮起,一瞬間之間就飛到了新王的身前。
“轟”
爆破的黑氣散去,新王安然在地,像是什麼都發生一般繼續走向希摩斯。
劍技高手,希摩斯在心中判斷。雖然隻是很短的一個瞬間,但利厄還是清晰地捕捉到新王先接住了飛來的第一柄殘劍的劍柄,並用它擊碎了第二柄殘劍,兩柄殘劍相互碰撞才會爆發出那樣的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