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便許你與我……生同寢,死同穴。”
也許,他就是喜歡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從各個方麵來說。
小喬就是這樣,被孫策突然地塞給了周瑜。
那個嬌小的女子瑟縮地站在角落裏,豔若桃花的臉頰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分明已經被提醒過“再哭,將軍殺了你!”這樣的話,可她一見周瑜和他腰側的劍,卻哭得更凶了。
周瑜苦笑地看著她——孫策當真是說到做到。
大喬是怎樣的,他不清楚,但眼前的小喬,卻分明還隻是個女娃娃而已,及笄與否尚未可知,孫策便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他添了個“女兒”。
他將小喬與其他的皖城百姓一同送回了吳郡,人群中看到她向一個姑娘飛奔過去,與她樣貌有八分相似,卻透著成熟女子的恬靜淡然。
想必那便是大喬了。
自此,江東盡收囊中,孫策成為一方霸王。北方曹公力未能逞,便好意相撫,還搭了個侄女過來。
孫策才納了大喬,便順手將這曹女塞給了小弟孫匡。
就像當初讓那“烏程侯”的爵位一樣。
人說孫策友於兄弟,但周瑜知道,他隻是不願讓一個爵位和一個女人束縛住了那足以振翅擊天的羽翼。
這樣又過了兩年。
與劉表、黃祖的戰役,完全是報仇的戲碼——那是孫策當初在孫堅墓前,許給他們二人的未來。
周瑜提出要留在巴丘鎮守,孫策便答應了。
那時剛剛開了春,山坡上細嫩的草芽才冒了頭,風過搖擺如波浪。
孫策的馬踏著淺草而去,什麼話也沒有留下。
他沒有許給任何人以未來,因為他還不起了。
一切結束得很突然很倉促又很平靜。
當外麵的人還在口口相傳那個將軍是如何英明神武之時,他卻讓故事突如其來地戛然而止,連一點餘韻也不留。
建安十三年,周瑜回到自己在柴桑的府邸,還未坐下,一位美婢便為他獻上了才烹好的茶。
他看了許久,才辨認出來那是小喬——自當初皖城一別後,他再未見過她,是以才會將她當做是一名普通婢女。
如今,小喬的眉目間已隱隱有了她姐姐當初的那種恬靜淡然,這不禁使周瑜想起了十年前,送小喬歸吳時,她穿過人群不顧一切地撲到大喬懷裏的一幕。
“你和你姐姐……過得可好?”
小喬頷首:“姐姐她……已於姐夫過世的後一年,也隨他去了……”
這句話宛若將他的心狠狠地一扯。
並非全因為大喬的紅顏薄命,更多的是因為“姐夫”這個稱呼。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為何當初孫策要將一個女娃娃塞給他——這私心所在,他竟一直未有看透。
他想起舒城,想起兩人的相識。
但今日想來,經年往事卻如浮生一夢,模糊得有些不真實了。孫策當初的種種心意——說是虛情假意也好,真心實意也罷,都已不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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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年,周瑜也死了。墳墓在何處,不得而知。
春風吹綠了一季又一季的枯草,漫過荒野上的墳頭。曾經的刀光劍影,風花雪月,隨著他的屍身一同深深埋入江東的大地。一代代的英雄如走馬燈般輪番上陣,在這塊已經被命名為“東吳”的沃土上,永遠不缺好兒郎的傳說。
老人口中的雙璧隨著他們額上益深的皺紋,漸漸蒙上了歲月的黃沙,任憑時間的打磨,卻再也無法如初時光亮。
當別人再次提起,如今某某將軍是多麼英姿勃發時,他們隻是搖著扇子微微一笑,回想起自己年輕時打過的那些仗,淡然地告訴那些人——
“隻是因為,你沒有見過周公瑾。”
往後的日子,變得如流水般飛逝。
荒墳前人來人往,無人理會這土包下埋的究竟是誰人之骨。
他仰麵躺在九重泉壤之下,看慣這片土地上如戲般的朝代更迭,曆史輪回。戰爭一次慘烈過一次,死亡士兵的血水卻滲過厚土,深深地流了下來,連黃泉水也變得殷紅。
但依舊是這片土地,溫柔地掩埋了無數的屍體,滋養了漫山遍野的春草,將那些殘忍的血紅色泥土輕輕遮蓋。
春風總暖江南岸,江南英雄,素來出少年。
——但其實這些,早已與他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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