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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加濕器中的水霧默無聲息地翻滾開來,白騰騰的,帶著一絲虛幻的味道.
紫英無意識地瞥了一眼身旁設計精巧的台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彷佛很累了一般,其實這才八點半,離開店還有一個小時.
還未忙便開始累了.
想至此,紫英不由暗笑了一聲,當真是越來越老了.
慕容紫英,是這家的店主,自身還是一個在讀碩士,不過為了方便抑或是有趣在自己就讀的大學裏開了這家店,平日有學生來打工幫忙倒也不大忙,不過今日是每周恰好的獨班,他人都有功課或是要緊的事做,便唯得紫英自己來.
這店多是學生來喝杯咖啡的地方,紫英卻執意不肯承認這是一個咖啡店.入門的右手邊背恰到好處地隔開了一段,那一片角落便是一抹書香,賣著學生肯看的書,或者租賃,若是在店中小憩便可自由翻閱.
這店,名叫氤氳.
為何會起這樣的名字,紫英懶得說起,若有人問起,大多是淡淡一笑,也就不多說了.這店中幾乎全是經典的木色,有黑有褐,偶然還會有一抹斑駁的白.
明亮的落地窗,隻因店的坐位好,白天會投入各種各樣的陽光,清晨旁晚總是可以捕捉到時間的蒙痕.
這一時段極少有客人,紫英也樂得安寧,隨手翻起了書籍,正好是昨日停下的頁腳.
還未看過十頁,門前的風鈴一陣輕吟,來了客人.
紫英的麵上掛著倦怠,手下卻是伶俐,餘光中打量,是一位高瘦的客人.
[喝些什麼?]紫英的聲音平淡輕低,手中已經麻利地遞去了一杯檸檬蘇打水.
那張陌生的臉不像其他的新來人會環視一圈這個小店,目光堅定而尖銳,被有些發紅的頭發埋沒在光影中.他的聲音和紫英不同,很沉寂,富有磁性:[隨便了.]
紫英的臉有些冰冷,微微皺眉:[我們這沒有隨便.]
那人抬起頭,四目相對,歉意在眼中一閃而過:[那來杯藍山.]
咖啡爐裏傳來了咕嚕咕嚕的聲音,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開瓶聲,那人抬起頭,略望了一眼,又將目光垂了下去.
下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酒瓶,紫英的臉上勾起了一絲笑意.
跳躥著藍紫色的火焰,一杯咖啡端在了那人麵前.那火苗帶著不情願的意味嘎嘣熄了,一股淡淡的朗姆酒香味散播了開來.
那人伸出手,指節細長,紫英敢說這是他見過比例最細長的手指,餘光正落在自己的指甲上,無奈地翻了翻白眼,自我安慰道,又不是娘們.
沒有奶精,沒有砂糖,那人用銀勺輕巧地一攪,便抿了一口.
紫英靜靜地看著吧台前的客人,他穿著高領,縫隙間可以看見一個獨特的刺青落在脖頸右側偏後的地方,一直會彌彌漫漫到耳根吧.紫英這樣想象著,更是納罕.
他要了藍山,紫英卻故意上了一杯自己的友情特調,滴有檸檬汁,混有朗姆酒,該是極苦澀才對,那廝不加砂糖不加奶精地喝下去也就罷了,緣何沒有意料中的詢問:[這怎麼不是藍山?]
紫英就是這麼固執,如同他固執地一年四季在店中開著加濕器,如同他固執地不肯說這是一家咖啡店,如同他固執要把店叫做氤氳.
和他沉默可靠的外表不同,這個好似是他自由的空間裏,作怪的一麵就露出點苗頭,如現在.
可惜呐,天不遂人願,沒有意料中的反應,雖然不會索然無味,卻讓紫英不等聲色地惱火起來.
咖啡還剩半杯,紫英從冰箱中取出一杯甜品,黃與黑層層疊疊的,是提拉米蘇.
遞與那人手邊,卻見他抬起頭,麵露不解:[這是什麼?]
真不好玩,還以為他會像剛才一樣逆來順受,卻又是意料外,竟然用問句抗議了.
[這是附贈.]紫英禮節性地解釋了一下,客氣得有些不真實.
那人緩慢地舀出一口,帶著極難看的麵色嚐了一口,放下勺子,抬起頭,徑問紫英:[隻是這次?]
紫英意會,不懷好意地瞄了甜點一眼:[恩,專配這個特調的.]
[嗬],純粹的單音節,那人低沉嗓音有了興趣,抬起杯將餘下的咖啡送入口中,放下時恰好的薄剩一層,剛可見底,[我想,這甜點定是不能打包帶走的.]說完,那人掏出錢放在杯旁,末了還用勺子輕輕地敲了一下杯沿,咣的一聲輕響,那人已經離去,聽聲音,雖然微弱卻輕快.
紫英怔怔地看著隻動了一口的提拉米蘇,不由罵了一句:[浪費糧食.]
無趣地拿起紙鈔,那紙幣上竟然畫有一個杯子,熱騰騰地冒著氣,線條簡單卻生動.
有些失態地將鈔票落在了吧台的案幾上,好似算計反被他人謀了一般,紫英的臉色很不好看.
……
其實都是無所謂的事了,紫英未過中午便忘得煙消雲散.下午本是懷朔值班,不過菱紗和夢璃約了自己在氤氳見麵,便留了下來,懶得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