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也笑了笑。兩人都換了一個舒適的位置躺著。許久,朱厚熜說了一句,“為什麼英燿會誅楚王?”陸炳沒有說話。什麼事情可以揣度和評論,什麼事情不可以,陸炳心中自有丘壑。要不然朱厚熜也不會派駙馬都尉鄔景和去抓朱英燿了。
果不然,朱厚熜接著道,“他居然以銅爪弑父,銅鞭鞭屍。真真是枉稱為人,禽獸不如。”陸炳摸過去握住了朱厚熜的手。他們兩個都有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楚。每每見到別人父慈子孝的場景心頭就不免湧上親人不可見的惆悵。然而即使這樣,目光卻總不由自主的去追尋那樣一個個影子和歡笑,因為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盛滿對親者思念的暖杯。
不日,英燿被逮係入京。世宗告太廟,處以英燿分屍極刑,後又焚屍揚灰。
毓德宮後殿的西屋。
朱厚熜枕著陸炳的胳膊問道,“你家那兩隻猴子還好嗎?”
陸炳道,“他們現在走路還需要別人牽扶著,哪裏稱得上猴子?”
朱厚熜瞪了陸炳一眼道,“我才說他們一句,你就要護短。”
陸炳笑道,“你與兩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朱厚熜幽怨的道,“你從不曾打過他們,倒總是反過來折騰我。我當然不甘心了。”
陸炳沒有回應,隻是笑笑。
一會兒,朱厚熜道,“夏言上疏虛靡之風殤之根由。也有幾分道理。英燿的跋扈其實也是楚王日積月累的放縱滋養出來的。這些年你也斂了不少東西,但切不可驕縱了孩子。”
陸炳笑道,“你不服氣就算了,偏偏還要編排出一通道理。”
朱厚熜道,“誰讓你對他們比對我好。”陸炳也不去分辯,笑著摟緊了朱厚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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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世宗詔命嚴禁奢靡。同年詔有司招撫流民複業
陸府。
陸炳傍晚時分回府,先照常讓奶媽們各自將陸繹陸絡抱過來。陸繹四歲大小,已經會走路,急急匆匆的先跑過來,他的奶媽在後麵跟著。
陸炳查問日常幹了什麼。陸繹的小嘴一張一合便開始吱吱呀呀的說了起來。陸炳倒沒有太多留意陸繹的話,隻是微笑的看著陸繹搖頭擺腦的認真樣子。小孩子童言童語往往沒有多少內容,說來說去不過是吃了什麼玩了什麼,偏偏他們那副嬌憨稚氣的神態讓大人移不開眼睛,生出百般憐意。
說話間,就有奶媽將陸絡抱過來。陸絡才過了兩歲,走路還有些不穩。陸絡一見陸炳,就在奶媽懷中掙紮起來。奶媽隻好將陸絡放開。陸絡蹣蹣跚跚的向陸炳走過來。陸炳也沒有多想,就上前抱起了陸絡。
一旁說話的陸繹,見眼前聽自己說話的人忽然離了自己,起身去抱起弟弟,有一些嘟了嘴。但陸繹也就皺了一下眉頭,上前笑著抓住陸炳的衣角道,“爹爹,弟弟今天砸了他的泥人。”陸炳聽到泥人先是一愣,旋即就反映過來陸繹說的是什麼。
泥人本也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不過是惠山一帶小孩子的玩具。去惠山辦事的錦衣衛順便帶了四個給陸繹。那些泥人都隻有兩個指節大小,是四個趴,坐,站,蹲的小孩。它們神態各異,彩繪的服飾也各有不同,但皆胖胖敦敦憨態可掬。後來陸絡見到了,有些想要。陸炳幹脆讓陸繹給了兩個給弟弟,也算是告訴他作為兄長要謙讓的道理。
陸炳抬眼看看陸繹,然後對帶陸繹奶媽說,“你去取一炷香,帶他回房跪著。” 陸繹不知自己怎麼犯了爹爹,但也不敢申辯,委委屈屈的對父親行禮退下。
陸炳逗了一會兒陸絡,終究放心不下陸繹,便去了陸繹的房間。就見陸繹規規矩矩的跪在屋中,茶幾上擺著一個小香爐。陸炳站在門邊,看一段段的香灰墜跌下來,過了一段時間,終於可以道了一聲,“香燃盡了,你還不快起來。”
陸炳進屋坐下,將上前的陸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知道錯了嗎?”
陸繹道,“泥人不是我砸的。”
陸炳道,“弟弟砸泥人時候你在不在旁邊?”
陸繹點點頭。
陸炳道,“你做哥哥看到弟弟砸東西不知道製止,反倒等他砸了跑來告狀。哪有這樣的哥哥?”
陸繹還小,哪裏明白爹爹一番話的道理。
陸炳也不強求,笑笑道,“以後若是你弟弟做錯了事情,第一個我先罰你。因為你做兄長沒有做好榜樣管好弟弟。”
陸繹半響不語,好一會兒才冒出一句話道,“我可不可以不做哥哥?”
陸炳笑道,“不行,你已經是哥哥了。”陸炳見陸繹一副苦惱的樣子,有些好笑,把他抱到懷裏。
陸炳讓陸繹將他的兩個泥人給了弟弟。不久,卻又讓人重新從惠山帶了一匣各式各樣的泥人給陸繹。
毓德宮後殿的西屋。
朱厚熜一見到陸炳就道,“我也要泥人。”
陸炳挑眉抿嘴笑了,卻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