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
「都督!?」呂蒙趕忙扶住他。
「…我有點暈…」冷風引得他一陣猛咳,加以目眩,周瑜差點跪倒在地。呂蒙再也顧不得軍階高低應有的禮數,二話不說抱著周瑜急奔回營,十萬火急地傳喚軍醫。
「都督的病情如何?」
軍醫隻有搖頭歎息:「都督過度操勞,生活不規律、吃的也不多,能撐到現在全憑非常人能及的意誌力。再這樣下去恐怕…」
「莫非…有危險?」不敢提『死』字,孫瑜一陣緊張。
「下官會盡量穩住都督病情,請將軍放心。」軍醫不敢回答,隻能揀樂觀情形回報:「都督若靜心休養,要完成大業不會有問題。」
「行了,下去吧。」揮退軍醫,孫瑜轉頭問坐在床沿守著上司的同袍,「明天就別趕路,讓都督休息如何?」
呂蒙點頭,他從十多年前便跟隨在周瑜身邊,敬重這位天縱多才的上司、更為他的氣度與姿容心折,視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神祇…連現在他失去意識,呂蒙也隻敢握著他的手,毋敢有更進一步的逾矩。
「就依你。」
「不可。」周瑜不知何時清醒,否決兩人的決定。
「但是您的身體…」
周瑜皺眉。他當然知道自己情況如何,湧上喉頭的甜味讓他實在不想多開口,隻好不給任何解釋,專斷的下令繼續行軍。
行至巴丘,紮營。
周瑜病情惡化,吐血不止。
自知死期將至,周瑜吩咐呂蒙扶他到案前,提筆交待遺言予孫權,要魯肅代他執掌江東兵權。
寫下最後一字,他緩緩放下筆。
呂蒙替他拿開那疏,攤在麵前的是張未染墨跡的白紙。
想再提筆,奈何力淮有摹?nbsp;
血絲沿唇角下滑滴落紙麵。看著那血,周瑜沒來由的笑了——淒楚無比。他一咳,大口鮮血濺上白紙、也染紅了奏案。
少年拜將,得妻國色;戰赤壁、破曹瞞,名留青史。
多少人一生都得不到的榮耀功績他在短短三十六年間完成…雖然有些遺憾,但也該是不枉此生了吧…?
無力支撐自己的重量,他向後倒去,跌在呂蒙臂中,血再也止不住的流滿了他衣襟,更順著呂蒙的手…一滴、一滴…在地麵碎成了血花…
「將血書交給龐先生…」他吃力地道:「他知道要交給誰…」
「都督,您別再說話了!」
「不要緊…」他嫣然一笑,「人免不了一死,不愧對任何人也就夠了…」
隻是他…真不愧對任何人嗎…?
小喬,會哭吧?
他的雄心壯誌到此結束了啊……其實……那也已經不重要…
看著周瑜漸合上的眼,呂蒙無力回天。
「子明…」低若蚊聲,周瑜淺淺的笑著,道:「江東霸業…會因我的死……而成鏡花水月嗎……?」
「都督…」他答不出話、也不須答話。
周瑜並沒有等待他的回應。
癡癡望著蒼白卻依舊絕美的容顏,呂蒙隻有沉默的哀戚。
建安十五年冬,周瑜病卒巴丘,年三十六。
紅,從來都不是吉利的顏色。那宛若赤壁卷天熾焰的顏色是他一瞬的錯覺,令人心驚膽跳的不祥預兆。
今夜怎麼也靜不下心處理那成堆的公事,在案前端坐數個時辰之後成效不彰便不再費時。他隻是有些疲憊,他這麼以為,所以才會一抬首便見著了那樣的錯覺。
莫名地諸葛亮竟把一刹那的血影傾天和某人相串聯。
……公瑾?
不可能的。
他自嘲底笑了一笑。他深信那是自己無時無刻對那人心心念念才衍生的聯想。
再度仰望,打從重逢後每日在星辰間尋找代表那人的星子已是習慣。近月將星總是閃爍不定。雖還是燦亮得奪魂眩目,但有時卻會黯淡幾近化為死星。他很擔憂,那人是否有好好照料自己?
「公瑾…」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很想…
他歎,滿腹苦楚都傾吐在手中捧奉的茶水,再一次次咽下任心酸滑入身體。他隻能這麼做……對他、對周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著愛戀的心情…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痛一再重來,他習慣性地把目光調回星辰之上,卻在瞬間——!!
「…公瑾……?」
星、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