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2 / 2)

鄒茵母親的外婆,從前是果民黨軍官的太太,雖然沒趕上跟去對岸,但生活的小情小調卻難改。三代耳濡目染,鄒茵也是個精細講究並富有追求的,陳勤森這些方方麵麵她都看不上,但疲於置喙。

一開始聽說他在外麵的事,還會氣得肝疼,因此和他置氣、鬧分手,鬧了不下幾十次。但陳勤森心性陰鷙,手段狠又能纏,最後不是被他威逼利誘到沒法分,就是因為陳太太張氏還有姑奶奶的勸說,稍微動一點心軟,旋即又被他得了勢。

分到心累,到後來鄒茵就有點麻木不仁的得過且過了,眼不見她就當作不知道。

可是這一次不能忍,陳勤森竟然把外麵的那些帶去了他的床上。這就已經觸犯了鄒茵的底線,她絕對沒辦法妥協——

十天前因為姑奶奶犯風濕病,周五下班鄒茵就趕著動車回去。給姑奶奶安頓好之後,她順帶去了趟陳勤森的家。

陳家在村東頭,這也是批命大師說的,要朝東才能化他的煞。為此陳茂德專門把這片地買了下來,青石大磚砌的院牆,兩扇漆紅大門進去,迎麵是個空敞的二層小樓,這是給陳茂德處理族中日常事務的,有時也供喜喪擺酒。二樓是娛樂室和幾間小弟仔的睡房,平時玩牌、打桌球、喝酒、搓麻將用。那天是二月初二龍抬頭,估計都出去剃頭趕吉利了,陳茂德和太太也在新馬泰旅遊,院子裏顯得很安靜。

鄒茵徑自走進去,後頭的一幢小樓就是陳家的主宅。外觀依舊是簡單的青石大磚牆,裏頭的裝潢布置卻極為講究,都是上上等的實木。正中廳堂有一道樓梯分去左右,右邊是陳老爺子陳崇璋、還有陳茂德夫婦的起居所,左邊的整個東麵就歸長少爺陳勤森一人用度。

上樓去,樓梯口旁是個十多平米的洗漱間,拐入中間花梨木門扇,進去就是他的大臥房。陳勤森不喜歡細瑣的家具擺放,整個臥室顯得散漫而空蕩,東麵牆上一排大櫃子,正中是一張兩米五的大床,再往邊上是個半弧形的軟皮沙發,地板上蹲兩個煙灰缸和啞鈴。

整個二樓除非他首肯,基本不允許人侵犯,鄒茵自十八歲踏入他領地後,雖然一直沒有正式的擺酒或銘文,但都默認了他們的關係。那角落小桌上疊的幾本書,最底下還有她當年的高考英語試題。

沙發最開始是細支架的四腳複古木頭,高三寒假的某天鄒茵去給陳勤森探傷,被發燒的陳勤森抵在沙發角落裏,震著震著震斷了腿。當時老太爺正好和鄰鎮的大佬在議事,忽然就聽樓上地動山搖的坍塌聲,女孩子發出驚叫,緊跟著又是一陣微妙的搖響。老太爺的煙鬥就在指尖哆了哆,發出清幽的冷光。

“猴死囝仔,賣見效!”(介臭小子,不要臉)

“派係、派係……”(對不住、對不住)

嚇得樓上的鄒茵險些窒息,咬著陳勤森的肩膀不敢推搡。但也正是因為鬧出這樁動靜,隔天陳茂德就讓人把木頭搬走,換了套進口的真皮軟沙發。後來鄒茵又在陳勤森的洗漱台屜子裏,看見陳太太不知道何時擱下的兩盒杜蕾斯。

老爺子知道了也睜隻眼閉隻眼。

陳太太張氏說:“阿妹還小,要認真讀書啦,不要被那小子幾碗迷魂湯灌暈。”

消息全鎮傳開,鄒茵自此毫無準備地,就稀裏糊塗和鎮少保陳勤森掛在了一起。

往日沙發上通常散落著鄒茵的蠶絲睡裙,或者不經意的一條絲襪和抹胸,陳勤森有個習慣,隻要是鄒茵落在他屋裏的東西,除非等到鄒茵自己來收拾,一月半月的他都不會去動。

可是這天的沙發上卻空無一物,遮光窗簾半掩,空氣中彌留著一股微妙的靡香。床單似乎淩亂得有些過分,鄒茵掀開,竟發現枕頭旁落著兩根杏黃的長卷發,還有一枚細到不起眼的真絲內褲。小而透明,玫瑰色的,可以想象它鬆鬆綰在胯上的魅惑。

床對麵的牆上是一麵立體鏡,那是陳勤森25歲時特意安的,說為了要從後麵看她。此刻日光反射,視線朦朧,鄒茵好似看到鏡子裏陳勤森撈著一抔淩亂的長發,肩背上墨綠紋身聳動,汗漬淋漓。

她蹲去床頭摸出盒子數了數,十個,數目沒少他沒用那個,她就恨不得有把刀在陳勤森冷俊的臉上剜兩剜。

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她也不想繼續再和他耗。鄒茵從櫃子裏拿走幾件常穿的衣物,沒等陳勤森回來就先回了x市。

這次她是真的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