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且可怕。
“……他怎麼樣?”
我扔掉煙頭:“一開始是深度昏迷,後來腦液流出來了,他們背著我動過兩次開顱手術,嶽父他們已經暗地裏買了衣服跟木頭……”
“你就一直假裝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比較幸福。”
“……你真是心狠,又理智的人。”
“……”
“像我,每次覺得事情會變糟糕,就會找個角落躲起來,做一些無用的蠢事,從來不去麵對,就那麼看著它變得更糟糕……”
“我也沒有,做過多少對的事情。”
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天邊有黑雲,而且雲片很厚,人眼看不見太陽。然而太陽在黑雲裏放射的光芒,透過黑雲的重圍,替它鑲上發光的金邊。
“雲裏藏著神仙嗎?”霍白兩手握在一起虔誠的對著天空。
我學著他的動作,眼角潮濕——他一定還在心裏認定是自己克上了這個弟弟,想著‘最終還是這樣啊’,諸如此類的自責……
“你一定在心裏認定是自己害了小泓吧,想著‘要是當時替他拉下保險該多好’,諸如此類的自責……”平淡的聲音仿佛潛水徑流入我心:“不是你的錯——就當是騙自己也要這麼想,不然會很辛苦。”
心房微微的震顫——這個人……
“你也是。”我望進他眼瞳深處,三個字鏗鏘停擺。
接下來的日子大白和我都進入了忙碌的工作,坦白說,進了冬天我便在家裏工作了,原因很簡單——肚子大了。
我為此把家安在了醫院旁邊,大白為此成了我的鄰居。
每天下班霍白總會來幫我產檢,然後我們一起去病房看小泓,我們從來不問醫生關於泓的病情,我們都問不起。
隆冬下雪的季節,鄉下那幫親戚跑來看我跟小泓,霍白幫著弄了一桌子川菜,在暖暖的房間裏喝著夏天跟泓一起釀的米酒,心裏甜甜的。
“這是泓娃的?”二舅摸著我的肚子囁嚅著唇角。
我點點頭,有些微醺了,雖然霍白警告過我要忌嘴,但許是很久沒有吃到這火辣辣的熟悉味道,貪杯了許多。
家裏親戚吃吃喝喝倒也熱鬧,大白從廚房出來,擰著眉頭,直奔我的方向:“看見我大爸了嗎?”
我環視了一圈,隻看見喬默神情哀傷的一個人自斟自飲,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扶腰站起來,徑直往他過去,沒站穩往地上一趴,身邊的大白趕緊死死的拎住我的胳膊。
“嶽父大人呢!?”我口氣不太好,大腹便便果然不適合激動。
喬默抬頭對上我和霍白的視線,醉醺醺的搖著杯子:“你們知道對不對?”
定住。
“他不是我的孩子。”
我的手指在大白胳膊上狠狠的掐下去,聲音冷得出奇:“所以呢?”
“可我為什麼……”眼淚在喬默眼裏慢慢彙集,他拉著大白另一隻手:“比對親兒子還愛他?”
大白居然這麼著一下就哭了,好像忍了一輩子的眼淚涓涓的流下來。
“白啊……爸爸對不起你……爸爸太愛他了……”喬默的哭勁上來了,纏在大白身上開始嚎啕,大白嘴唇一直發抖,兩個眼睛紅得兔子似地,屈膝扶著他。
我丟開大白吼:“我問你!嶽父呢!?”
一屋子人被我低氣壓鎮住,鴉雀無聲的盯著我們這邊。
喬默跳起來罵:“他都腦死亡了你還不肯拔管子!是錢多要養著個活死人啊!活著的人可受不了這份罪!”
我二話沒說,轉身就往樓下跑,身後是大白喚著我的名字向我追過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