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巨鹿書院位於巨鹿原的最高處,在城郊以南,與京城遙遙相望。
書院裏分甲乙丙丁班,主要是按年齡來分段,也有年幼又格外聰穎的,本該在丁班,偏偏又在丙班的。隻不過,這樣的孩子格外少,整個巨鹿書院也就那麼一個人。
此時,原本該安安靜靜地晨讀的丙班,隨著韓國公府小公子上官子恩半途闖入而騷亂起來,他廣袖襦衫,衝了進來,手中折扇不忘搖晃,“大家注意了……咱們丙班要進一個新人了!”
“胡說,現下既不是年頭又不是歲尾,哪裏是進書院的日子,怎地就要進新人了?”
敢這麼對韓國公小公子無禮的學子,滿書院隻有一人,便是八皇子趙哲泰,當今皇後嫡出,皇後出自韓國公府,也因此,趙哲泰與上官子恩是嫡親的姑表兄弟,論身份、論年齡,上官子恩也隻服這表兄一人。
“真不騙人,我才瞧見了,山長親自將他交給裘老,估摸著這會子該過來了。”上官子恩比劃著,“這麼高一點,白白淨淨,又胖又矮,瞧著就叫人心疼!”
一陣哄堂大笑,誰也沒心思讀書了,八皇子笑著問道,“你也知道心疼人?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才到你胸膛高,不到十歲,來咱們丙班,你說謊也要有個限度!”
招人心疼的人就站在門口了,夫子一聲輕咳,學堂裏頓時就鴉雀無聲,隻餘了一道略有些低沉帶沙啞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七政,謂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所以為政也……”
聲音嘎然而止,也沒有人回頭去看從角落裏發出來聲音的那個人。在這樣整個學堂裏頭都亂哄哄的,還能秉持心性讀書的人,大約整個書院也就隻有一個了。
薑嘉卉跟著裘夫子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了,隻聽到眾人在議論她,倒是沒有瞧見,這學堂裏竟還有個另類,此時,抬起頭去,正好那人也瞧了過來,薑嘉卉隻覺得這後生生得是真好,用玉樹春竹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俊朗,一雙鳳眼似清澈的山泉,汪汪的一泓秋水,亮得如北鬥晨星,遠黛一樣的眉,眉峰高聳,秀美不失鋒銳,也因此而顯得格外冷漠。
她心裏便想到,人人都說她三個兄長生得好,卻不及這少年,也不知這人是誰呢?瞧他是個好讀書的,與這學堂中其他的學子們,倒是不太一樣。
夫子領著薑嘉卉跨進了門檻,時值初夏,寬敞的學堂外頭種著幾叢紫竹,搖搖曳曳,撒下斑斑竹影來,也令得北麵的半邊比南麵要稍微涼爽一點。
裘夫子惦記著山長的叮囑,略有些小心地朝薑嘉卉瞅了一眼,朝學堂裏掃去的時候,恰好也看到了靠窗處的一個空位,便指著哪裏,“你就坐那個位置吧!”
薑嘉卉瞧去,那位置竟然正好就在丹鳳秋水的旁邊,又正好在學堂的角落處,是一塊清淨之所。她午後有午睡的習慣,聽說學堂裏格外辛苦些,若是能在那個位置,一切便都便宜一些。
薑嘉卉正要過去,上官子恩便伸出了腳來,攔住了她的路,嬉皮笑臉道,“這位學兄,請問尊姓大名啊?哪個府上的?幾歲啊?斷奶了沒?”
薑嘉卉生得柔弱一些,況她本是個女孩子,塊頭自是不比男子。作一身男子裝扮,身上的衣袍寬大得越發不成體統,便多了一分滑稽,叫人看著就想逗弄一番。
隻是,薑嘉卉的脾氣與她的體格並不對應,韓國公府的小公子,她身為齊國國公府的令儀郡主,豈有不知的?原本對方也應知她,大約是她換了一身裝扮的緣故,再誰也想不到,她堂堂郡主竟女扮男裝來學堂就讀,如何能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