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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緲緲香煙飄散在日暮時分昏暗的華室中,使得此間的珠箔銀屏也染上幾分不安的氣息。
伏於床門外的侍從不敢言——國君已於床上休憩多日,仍未轉醒,恐有不測。因此,當重重簾帳中轉出慵懶且低沉的聲音時,他驚喜得幾乎要行冒失之舉,闖入那簾帳之中。
“孤昏睡這段時間,可有人生疑?”初醒之人遠比侍從冷靜,淡然問出這個似乎無足輕重的問題。
當然,這問題並非無足輕重,要是被他的族人得知他與北經國君主惡戰後便要昏睡數日,他們必會憂心他的能力並且質疑他是否有資格繼承東經國君之位。妖國與人間的國度不同,並不執著於嫡庶長幼之別,能繼承家族的必是族中的強者。一旦這強者的能力受到質疑,他的地位會立刻被新的強者所取代。因此,如果他在為慶祝他登基而舉辦的武鬥中失利,並因此昏睡數日,那麼他這君主之位怕也隻能坐幾天了。
“臣和族中長者說,主上與四國君主一戰後頗為疲乏,正在閉關休息。雖然他們將信將疑,但並沒有說什麼。”
“那你為孤安排一下,孤也該去見見他們了。”床中人笑道,“他們如此信任孤,孤也該誠心設定款待他們,你說對嗎?”
這話不假。那些長老能耐著性子不來騷擾他,確實免去他許多麻煩。要說起來,他能如此順利繼位,也得感謝這些長老鼎力相助。他這一輩中,族中出色之人不少,雖說他也是其中皎皎者,但若非他是嫡出——繼承先王優秀的能力——且又有這些長老青眼相看,這登基之路並不會一帆風順。
然而,他一路走來卻意外平順,甚至連他往常曾得罪過的長老也在登位一事上堅定地站在他身邊。而個中原因,也許如他貼身侍從心中腹誹般:他們之所以堅持你,還不是被你嚇怕了,要知道,咱妖族向來是尊崇強者的。
因此,他說些這話後,他忠實的侍從聽命領旨,便要去安排。未待侍從走出三步,他又在背後吩咐:“對了,你幫孤查查這兩天不在廟宇的道士,孤把子玉遺留在人間了。”
這下,一直冷靜自恃的侍從暴躁了,他轉過身來,彎了彎嘴角,強壓著怒意責道:“臣每日在此為主上提心吊膽,敢情主上你就在外麵沾風惹草?”而且,對象還是道士!
子玉,乃是他們一族世代相傳贈予心儀之人的定情信物……
一
道士自夢中悠悠轉醒,渾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昨夜之事對他而言猶如虛幻,但襲遍四肢百骸的酥軟感又時刻提醒著他:那並非夢一場。他就這樣靜靜躺在破屋中的草席上,盯著瓦縫中漏出的陽光,細細回憶昨夜之事。
昨日他在幹什麼?他隻記得他循著師父留下的筆記,巡查這一帶的墓穴洞窟,試圖找出上古留下的法陣遺跡。然後,他在歸途的時候撿到一枚發光的蛋——更正確地說,那是某個神物的靈魄。
一般來說,靈魄被遺失在荒野的事並不多見,除非是在激戰中傷了元神,才有極少機率使靈魄丟失。因此,道士起了憐憫之心,給靈魄渡了幾口真氣。若然道士猜到其後靈魄對他所行之事,他是死活也不會救它。念及此處,他羞紅了臉。
那靈魄覺醒後第一句話並不是道謝,也不是責問,而是“孤要回本體,須借你元陽”。
其時道士又驚又窘,便被靈魄幻化成的人抱了——陰陽交合的那種抱。恢複知覺的靈魄似有無窮力量,竟使道士反抗不得,縱是萬般掙紮,亦被對方勾入旋渦之中。他仿如被置於浮舟之上,初時隻暗自安慰當被咬一口助它一力,後來便越來越變味。待它丟失的瞬間,靈魄似是心滿意足地消失了。
幸好它消失了,那家夥的本體該是一個十分強大的家夥吧,定不會記得像他這樣的小道士。道士這般想著,心倒安定下來——他可不想與那麼厲害的怪物扯上關係。而且,咬都被咬了,他再自怨自艾也於事無補,還不如回到觀中,完成師父未了之事。
道士的觀在此處以北數十裏的仙山未名峰上,曰無題觀。之所以起這樣的峰名觀名,據說是當初創派師祖嫌浮名拘於世俗,不如棄名來得灑脫,所以才定了這種稱呼。此後雖然也有後繼掌門要為觀易名,但無奈附近信徒早已習慣舊的稱呼,新易之名屢屢被人遺忘,所以至今仍稱未名峰無題觀。於此,道士不隻一次調侃:師祖雖想拋卻浮名,但終仍是被浮名所累。
既然已經有所決定,道士便連忙起身收拾行裝。他理好地上那堆淩亂的衣物時,發現袖邊多了一枚白玉龍圈——那龍是小龍,龍唇咬著龍尾,煞是可愛。
“這東西該不會是那家夥留下的吧?”道士嘀咕著,頗為煩惱:他收了這龍圈,就有違他不想與那東西扯上關係的初衷了,難不成要把這塊玉當成度資?
道士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輕輕拉起衣袖,意欲揮開玉飾。然而他多看幾眼,又覺得把這般可愛之物遺落荒野,甚是可惜。猶豫再三下,他終是撿起白玉龍圈,心忖待日後有人來索要時再雙手奉還。
然而,他這做法天真了。那龍圈一沾他的手,便化為一股氣鑽進他體內。原來此物也是精怪之物,等閑人碰不得。所幸那氣並不作怪,鑽入他腹間便安頓下來,仿似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