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楊,實際上應該叫白絳。
關於我的性別,我可以實打實的告訴你我是個帶把的,我去的衛生間一直都是站著方便的,但我從小便是被當做一個女孩子來養,紮著小辮,穿著裙衣,臉上還摸著兩團腮紅。
因此,我應該是個女孩。
對,你沒有聽錯,我應該是個女孩,我的爺爺就是這麼說的,而這也是他這輩子對我說過最多的話。
我沒見過我的父親,也沒見過我的母親,住的整個大院子就隻有我和爺爺兩人相依為命。
我生活在一個四麵環山的村子裏,也許是因為年幼,所以不曾問過村裏的任何一人,這是什麼村,這是什麼山,以至於日後我竟然再也找不到這裏。
反正自我出生記事起,村裏每一個人都說我應該是個女孩。
想想當初村裏人的表情,那應該是一臉的驚訝,隨後便是可惜我一般,或許正是出於這份可惜,村裏的人對我是格外的親近友善。
我還慶幸我是個帶把的,成為了全村的香餑餑,因為那會“可惜”的含義我還不懂,隻知道誰給饅頭誰家香,隻會傻嗬嗬的樂。
其實,我被送走是有先兆的。
我的爺爺,在村裏有很高的威望,我家便是住在整個村落的最中心,家外的門牆也與別人不同,幽黑幽黑的牆麵不知道塗了什麼漆,而村裏的大叔大嬸略微懂事的人似乎都挺敬畏這個宅院,回回經過,便輕聲細語,略微躬了身子。
我似乎用了懂事這個詞,或許我真的是天生的後知後覺,因為那個村子,從始至終就都隻有我一個小孩。
而所謂的先兆就是我在被送人的前三天,我的爺爺請我進了我家宅院最中心的一座建築,一個紅色漆麵的包狀房屋。
而這個房屋之前是勒令禁止我接觸的,地上那森然的白線圈我一直沒有踏足過。
我至今都記著這棟深紅色的房屋,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的印在了心口上。
爺爺為我準備了九口大缸,每一口大缸都是溢滿了清冷的涼水,我九歲,便有九口缸,裝著自我從出生起,這九年的無根水。
有些還布滿了浮藻,有股異樣的味道。
我自然是不想進去的,奈何被爺爺那雙枯幹的大手如同拎雞仔般扔到缸裏待了半個時辰,更是凍的渾身發冷,躲在缸裏直打顫。
我想我當時的唇色一定是紫得泛青。秋季的冷風一吹,入骨三刀,雖然有著股股的異味但總比受凍來的好,而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九天。
更重要的是我僅僅吃了一些素食和一碗又一碗苦澀不堪的稠粥。
或許,也就是這稠粥,讓我堅挺了過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九天,爺爺親自給我換上了一身麻布白衣,這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正式的看自己的爺爺。
枯幹蠟黃,臉是極其的長,本來是想尋找些與眾不同的詞彙來形容他的那張臉,但其實像極了馬臉。
“妮兒”
爺爺的一聲喚名,倒是把我嚇了一跳,頓時一臉的指教詢問模樣。
爺爺也不說話,隻是看著我,我有些莫名其妙,看著看著就忽然有了股森然的感覺。而此時的我,混混僵僵,如同腦袋停滯般的進了我一直從未踏入的白線圈內。
圓殼狀的紅色屋子是整個院子,白線圈內的唯一建築,有一扇僅容一人通過的小木門,而這個木門看起來卻像立在整個建築之外。
當時的我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尋常。
爺爺站在我的身後,用紅紗給我蒙了眼,並囑咐我無論如何都不要摘。
從紅紗係在我眼前的那一刻,一切聲響如此合拍般瞬間消無,安靜的如同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
時間就這樣流轉,或者在禁止。
我好像等待了好久,卻又好像沒有等待。
忽的,一切的生氣卻從這裏開始——“蹬蹬蹬蹌,入幺幺幺水~”
怪異的曲調唱著不知名的詞句,聽起來倒是覺得朗朗上口,別有一番的韻味。聽著曲兒的我透過眼前紅色的薄紗,隱約是看見了周圍多出的三三五五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