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醒來,長久的輾轉反側,他命人把帳子支開,好看見窗外清冷的冬夜殘月。
不能知道曆史,不能看見自己的命運,是一種可悲,他想,知道了曆史,看見了自己的命運,卻仍舊身不由己循環其中,這也許更加可悲。
可他寧願要後者,也不願要前者。
多麼詭異的人生。
胤禛曾譏諷他“仍舊活在紫禁城裏”,現在他真的回到了紫禁城,卻覺得自己終於脫身而出。
九阿哥和十阿哥在夜深人靜時過來探看他的傷處,他們隻知八阿哥的手受了傷,卻沒想到眼睛上還被康熙給踹了一腳。
“幸好是布鞋。”八阿哥笑道,“要是皮鞋,我這隻眼睛肯定保不住。”
“現在傷勢怎麼樣?”九阿哥很緊張。
“太醫說出血,水腫什麼的。我想可能是玻璃體受了傷,視網膜應該沒問題。”八阿哥滿不在意道,“放心,不會怎樣的,曆史上沒記載說我瞎了一隻眼。”
十阿哥恨恨道:“太子真是不能留了!他明年九月才能下台,這期間,還不知得禍害我們多少次!”
“太子下台了,也會有別人。”八阿哥淡淡道,“皇阿瑪一日不駕崩,我們的處境就一日在危險中。”
十阿哥被他這話,說得嚇了一跳!
八阿哥看他驚恐,卻笑了起來:“不用驚慌,你們這幾年都沒啥事,不會有危險的。”
九阿哥°
“成何體統!”康熙將書信摔在桌上,“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老四,你這書信裏怎麼全都是錯字?”
“回皇阿瑪,茱莉亞識字不多,她隻認識這樣的字,若寫正規的字,她不認識。”
這算什麼理由!
康熙勉強忍住氣,又拾起書信,草草看了一遍。
全都是大白話,什麼下雪了,雪有多厚,弘曆情況怎麼樣。府裏多少人在照顧他,最近自己心情如何,九阿哥十阿哥他們怎麼出去打獵……別說引經據典,那一句句讀來。簡直像村頭農夫在和他那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傻媳婦說話,遣詞造句毫無文采,囉囉嗦嗦不知所雲。
這種書信,怎麼可能是他諄諄教導多年的皇子寫出來的?!
胤禛看出康熙的驚詫,他隻得道:“兒臣隻能把信寫成這樣。不然,附上太多的繁複套話,茱莉亞看不懂。”
康熙還沒看完,就把書信扔下了,他長歎一聲。
“就這麼個什麼都不懂、糊塗蟲一樣的女人,老四,你到底看她哪裏好?”
而且還和老八爭奪成那樣!
胤禛被他這一問,竟然笑起來。
“茱莉亞不糊塗,她隻是太多事情不知道而已。”
康熙也沒什麼心情仔細看那封信,草草瀏覽到最後。他哼了一聲:“新年……快樂?老四,你還想讓她怎麼樂?樂得在宮裏翻跟頭麼!”
胤禛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狂笑。
“真是胡鬧!”康熙氣哼哼道,“朕看你是越活越倒退!”
雖然是這樣斥責了,但書信和禮物,仍舊轉交給了茱莉亞。
“下不為例。”康熙哼了一聲,“拿回屋去,翻著跟頭的快樂去吧!”
拿著書信和禮物,茱莉亞回到獨居的小屋,她點燃了燈。在燈下展開書信,一句句看起來——
茱莉亞:
你還好麼?
提起筆,卻不知該寫些什麼,想說的很多。尤其又堆積了快一年,我常常覺得自己快被這些堆積的話語給壓垮了,它們不是無形之物,倒像是有形的大山。但當我回頭去看它的時候,卻隻看見一片空空茫茫。這種感受,你能體會到麼?
天變冷了。又落了這麼厚的雪,好像整個世界都被凍住了。沒事誰也不肯出門,我覺得自己比夏天和秋天的時候寂寞得多,也許是因為大家都懶得出門的緣故,甚至就連家裏的女人們,話也都變少了,一個個表情就好像結冰了一樣,我都懷疑她們隨時會跑到雪地裏,高歌一曲let.it.go
但偶爾,還是會和老九他們出門去打獵,上次老九捉到一隻狐狸,活捉的,狐狸的後爪被獸夾給夾住了。我們都以為他會弄去做個狐皮圍脖什麼的,但你猜最後那隻狐狸怎麼樣了?
它被老九給放了,說,看著那雙眼睛就覺得不忍,圍在脖子上也會感到窒息。
我們都覺得意外,同時又覺得並不意外。老十說,這麼心軟還怎麼打獵?老九說,腳掌被獸夾給夾住,困在冰天雪地的林子裏不能動彈的滋味,太慘了。
我們眼下,不就像這隻狐狸一樣麼?
老九麵對優雅動人的動物,心就會變得很軟。你還記得我說過,他是外貌俱樂部的吧?我隻是沒想到,他的外貌俱樂部可以推廣到動物身上,如果卡在那兒的是頭難看粗魯的野豬,我覺得它的歸宿隻可能是老九家的餐桌。
因為提到餐桌,我想到弘曆。
他太能吃了,食量大得驚人,我甚至開始考慮在王府裏養一頭奶牛。但很奇怪,他也沒有比同齡的嬰兒更加肥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