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

秦見天自己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默默地走了,那種沉默和哀傷讓井秋把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

“怎麼不見見天?”井端來的時候照例是秦關山伺候著,自從井秋叫了秦見天一聲“哥”之後,秦見天再沒來過井秋的病房,少了這麼一號人物全程蹲守,自然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梅側峰眉花眼笑地端茶過來:“他大概累了,已經三天沒來了。”

梅側峰的得意表現得太過明顯,明顯到井端和秦關山都看出來了。

“你是不是變心了?”把梅側峰打發走去買點心的時候,井端這樣問井秋。

第五十二章 血肉相連

井秋其實並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

變心?對秦見天變心?

如果說在同意和秦見天進一步發展並默認伴侶關係後,發覺對秦見天根本不如對梅側峰那樣放不下,是一種變心,那麼井秋變心變定了。

“他在你隔壁的病房住了一個多月,你竟然都沒發現,小秋,作為愛人,你太不合格了。”井端的話很輕,卻如同雷霆,把井秋徹底打懵,腦子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秦見天在隔壁病房住了一個多月……也就是說,手術前的那十幾天他也住在這裏,手術後的十幾天……他也沒離開過……那,是誰給了自己一個腎?!是誰!!!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自己,救命的腎,是那個從來都把情緒深藏著的秦見天?哪怕在自己準備背叛他的時候,依然隻是那樣黯然轉身的秦見天?

井端伸手阻止了秦關山開口的企圖,不想給井秋任何逃避的借口,“愛情,對一個同性戀來說,本來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不能用你不懂來逃避你辜負見天的事實。”

“人這一身固然要為自己負責,可你也要為你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曾經在你眼中看到了你對見天的感情,我相信那是真的,可你不能一邊貪戀著見天對你的感情,另一邊又奢望著梅側峰的縱容。見天不是一個寬厚的戀人,可他是你自己選擇的,你如果分不清楚一時衝動還是真正的愛戀,你沒資格談戀愛甚至結婚。”

沒資格,太對了,就是沒資格。

井秋剛才火燒一樣灼上來的情緒忽然就冰涼入骨。

沒資格,確實是沒資格。

從來沒付出過情感,如何有資格談戀愛?自始自終,都是被人在付出,自己的汲取,哪裏來的資格?

秦關山再混蛋,那份情確實紮紮實實地付出著,井端再驕傲,也是幾十年依舊如初的忠貞,你折磨我,我折磨你,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糾纏過這麼多年,始終還是在一起。

而自己呢?

“井叔,秦叔,小秋!”最後一聲顯然拔高了調子,帶著許多的歡快和討好,梅側峰樂顛顛地捧著盒點心,稍嫌毛躁地撞進門來,“我買到了沁福園的馬蹄糕,剛做好的,嚐嚐?”

勉強著風度禮儀沒有漏洞地遞給秦關山兩盒點心,梅側峰就迫不及待地弄來勺子,挖一小口伸到井秋嘴邊,帶著開心的笑意小聲地哄:“嚐嚐,還凍著呢。”

還凍著呢,馬蹄糕涼涼的,最好吃,井秋一向很愛吃。

水晶一樣透明的膏體,夾雜著幾片爽口的馬蹄,清香的甜,絕不膩味,一口下去,如同可以含化一般的口感,是夏日最好吃的點心,沁福園的更是極品,井秋知道。

可如今井秋怎麼也吃不下去。

秦見天在隔壁房間躺著,每天為了讓自己不知道腎髒的供體就是他,竟然沒有讓任何一個自己認識的、可能認識的人伺候,孤獨地躺在隔壁聽著梅側峰誇張的逗笑,是一種什麼滋味?強行隱瞞了一切,進行術前準備,甚至不顧術後體虛硬是每天來看自己,卻被那樣傷害,是一種什麼滋味?捐出了身體的重要器官,卻要失去準備結婚的愛人,是一種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