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了嗎?”柔柔的聲音裏帶著顫音。
“打不了。”肯定的語氣裏沒有肯定,隻有絕望。“打不到那裏,打不到。”
“就是說……爸爸媽媽,救不了?”
我,也救不了。可是我該怎麼回答你呢?眼睛裏的東西太滿了,溢出來,滑落到了臉上,濕濕地,暖暖地。那東西,也在林楠的臉上滑過,眼淚的味道,都是一樣的。
“可我還有你,是不是?”林楠伸手抓住康櫟的胳膊,死死抓著,用盡了力氣,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掐住骨頭了。為什麼抓著冷冷地,為什麼你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你回答啊!”
“15年前,從C城到A城。在那個種滿了苜蓿的三岔路口,刹車失靈,坐在前排的父母雙雙斃命,坐在後座的兒子死裏逃生。”沒有起伏的敘述,單調,但是陰冷地像來自地獄。“15年後,一樣的地方,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原因,一樣的結果。”
“那,才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麵。”一樣平白的敘述,一樣冷得讓人發顫。
“木木,我不會在那次車禍裏死的。”
“因為15年前,你們的車沒有和另一輛車相撞?”
“也許吧。我從來不知道,我們兩個,就見兩次麵,會有那麼多的糾結。”
“可你還是會死,是不是?你發現什麼了?不能挽回嗎?”
“木木,我們……”可能真的沒有機會了。
康櫟的眼神,林楠懂的。他知道不該再問下去了,那些話,那個字,自己不要聽,永遠不想聽到。
“那麼……還繼續嗎?”
繼續嗎?康櫟不知道,林楠就在他麵前,這個身體是真實的,這個人是真實的,那麼年輕,那麼美好,那麼誘人,一樣地渴望著自己,但是……這一切又都不可能是真的。
“現在,我們不是真實地能觸摸到彼此嗎?”林楠伸出手放在康櫟的胸口,熱熱的手貼著涼涼的胸膛,就像有一股強勁的電流穿過。突然身上某個地方變得硬硬地。
還,繼續嗎?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了吧,這個人,自己能擁有嗎?
床上相擁著的兩個人,身上隻蓋著陽光,光線將兩人赤/裸的身體都覆蓋上了一層光亮。仿佛此刻,他們置身在天堂裏,他們的世界,屬於他們的,兩個人的世界,永遠的,再不會有死亡,孤獨和分離。
“你要醒過來。”康櫟的聲音滑過林楠的脖頸,耳垂,進入耳蝸。
“嗯?”林楠迷迷糊糊地發出了一個音節。太陽光照得他的眼睛睜不開,又睡不著。
“答應我,一定要醒過來。”這一刻,林楠在康櫟的懷裏清醒了過來。
“醒過來,回到那個沒有你,不會記得你是誰的世界,一個人,活著?”林楠說得很慢,沒有回頭,隻是感覺到那耳邊的熱氣,一陣陣急促地滑進自己的耳朵,癢癢地,心,疼疼地。
是啊,回去了,這一段的記憶就消失了,誰會記得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林楠沒有來過這個城市,15年前那次邂逅,那麼久遠的記憶,他還隻有5歲,沒有提醒,他不會想起,甚至不會記得那個承諾。他還是會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回到那個5歲前的孤兒院一般的生活。抱著破舊的玩具小熊蜷縮在床上,數著綿羊孤獨地睡去。他的世界裏,從來,都沒有他。隻是,除了那一次,一樣生死存亡間。
“我不想回去,我怕一個人。”林楠又把自己縮起來,閉著眼睛,阻隔視線,阻隔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