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對麵的走廊上。
他剛剛過去,就看到那個男人跟在平車後麵,看似平靜,卻在走了幾步之後,毫無預兆地一頭栽了下去。
有人驚呼了一聲,聞清映剛好離得近,兩步奔到近前,旁邊的護士說:“幫幫忙幫幫忙!”
他將人抱起來,發現懷裏的身體輕得可怕。
手忙腳亂地被引著,終於把人放到病床上,有人從外麵擠過來,著急地喊著“師弟”,又衝聞清映道了謝。
在喧鬧外圍站了片刻,聞清映退出去。
回到自己的病房,他坐到窗台邊,大開著窗戶朝下看,花園裏一棵木芙蓉正在開花。
從外麵進來的雲南一聲壓抑著的驚呼,跑過來一把抱住他,小心翼翼地拉扯著他坐到病床上。
“哥……”她喊,“你別嚇我。”
聞清映垂眼看她。
兄妹倆對上視線,忽然發覺他目光是聚了焦的,雲南心頭一喜,大聲說:“哥你看到我了?哥我是南南!”
她說著說著哭出聲:“哥我是南南,你離窗台遠一點,不管多高都離窗台遠一點,好不好?”
聞清映沒有反應,又過了很久,他才抬手去抹雲南的眼淚,緩緩將人摟住,臉壓在她頭頂,側頭看窗外的夕陽。
雲南被他抱在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三年之後,雲南升了大四,聽說她要留在本校讀研,以後會搬到市裏的校區。
聞清映一直在文化宮的手語班當義工,有位同事家裏開著花藝培訓機構,閑的時候他會過去看看,順便也學了些養花經驗。
九月份,有天路過省大西門,發現有家鴨脖店麵正在轉讓,聞清映心頭一動,過去問了問租金。
對方發現他是聾啞人,報了個稍低些的價,聞清映卻搖搖頭,示意別人按正常來就行。
原來那家老板和房東心善,見他不願意占便宜,於是介紹了相熟的裝修公司。
花店就這麼準備了起來。
雲南保研複試的那一天,花店正式開張。
下午時分,雲南來過一趟,跟他講了講保研的事情,說起自己交錢沒交上,幸虧有位老師幫忙。
還不到晚飯時間,雲心來接走了她。
花店第一筆生意是一位姑娘帶來的,那姑娘也是在文化宮認識的,下午五點,她來拿訂好的花。
剛剛把花搬上電瓶車,聞清映背對著店門修剪繡球,外麵有個客人喊:“老板!”
聞清映習慣性地沒動靜。
男人接連喊了兩聲,不耐煩了,姑娘正好進來結賬,她戳了戳聞清映的肩,示意他看外麵。
聞清映轉過身。
門口站著一個清瘦的男人,手裏拿著一把淡綠菊花。
男人戴著眼鏡,長相白淨氣質偏冷,眉心隱隱有些戾氣,卻又轉瞬消失無蹤。
視線驀地對上,聞清映臉上空白,心裏卻頓時刮起了颶風。
這個男人他認識。
互相看了好一會兒,男人像是覺得奇怪,撇開目光,從花架上又拿了一把花。
報過價格之後,聞清映壓住心裏莫名其妙的情緒,轉頭翻找包花的牛皮紙。
喊住了正準備離開的男人,笨拙地包好花,用卡片叮囑對方勤換水,聞清映轉身繼續修剪繡球,再不看那人。
等人離開,他走到門口,看到那背影朝著地鐵站去。
想了一會兒,聞清映開始收拾東西關店門。
有很長一段時間,聞清映熱衷於在陵園四處亂逛,他甚至會挨著墓碑一個個看過去,猜測埋在這裏的人的一生。
因此在稍高處靠牆的地方,那年輕男人的墓碑他也是見過的。
坐了後一列地鐵,轉了後一列公交,聞清映去了陵園。
陪了聞秋很久,他從小路往下走,扒拉開一大叢刺柏,正好看到男人像是被嚇到,不自覺地往後踩了半步。
光線從極遠處來,男人看清是他,脫口而出:“聞清映?”
聞清映眨眨眼,心裏暗自詫異。
等男人問完話之後,他掏出手機來打字:“好巧啊,我記得你,下午買花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