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基地裏的八重櫻花瓣隨著微風飄落,一片片在空中掙紮著飛舞,終是落在地上。
成才的步子一如既往的整齊,靴子一腳踏上水窪裏聚集的落花,嫩粉色的花瓣登時化為汙泥。
吳哲呃了一聲,“你踩到落花了。” 語氣滿是惋惜。
成才仰起麵孔,讓雨珠打在臉上,“吳哲,花落了,就隻有化為泥水,你舍得舍不得,都不會改變。”
“可是,你不踩,它們就不會……”
“沒用。吳哲,沒有永不凋零的花,也沒有永不分別的人。
走吧,這裏不屬於你的理想。你還年輕,你的路還長。比起這裏的血雨腥風,明媚的陽光更適合你。”
吳哲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你的眼睛時候才能看見。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我能休假的時候回來看你麼?”
已經走到了門口,車就等在那裏,成才說,“就送到這裏吧。”
吳哲說我能抱抱你麼就這一次,成才張開手臂,讓吳哲把頭枕在自己肩上。輕聲說,“吳哲,離開了,就不要再回來。忘記我,忘記這裏,你才能開始新的生活。”
吳哲把人抱緊,倔強的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你!”轉身上車,再不回頭。
聽著車子漸漸遠去,成才低聲說,“吳哲,我們都一樣,終究要離開這裏,誰都不例外。”
吳哲走後成才更加忙碌,袁朗自己的事情多,隻有讓齊桓給成才幫忙。
於是齊桓每天寸步不離的跟著成才,其實更多的時候是運指如飛的給成才打訓練計劃。
這天齊桓活動著肩膀,“我說隊長啊,你緩緩成麼,我這拿槍的手實在不能這麼用啊。”
成才很抱歉的說,“齊桓,就快好了,你再忍忍,我走了,這些都是留給你的。”
喀吧一聲,鼠標在齊桓手裏成了碎片,“你要走?袁朗他知道嗎?”
成才摸索著把門關嚴,“你小點聲好吧?你覺得我這個樣子,還有留下來的必要麼?這裏是老A不是養老院。”
齊桓說“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我把我學到的想到的都口述給你了,你以後可以留作參考。
另外你幫我打一篇退伍報告,先別讓別人知道,尤其袁朗。齊桓,你心裏都明白,對吧?”
齊桓歎氣,“你送走吳哲的時候就想好了吧?”
成才不置可否,“人走人留,很正常。至於袁朗,請你幫我照顧他。”
齊桓反問,“怎麼照顧?他還用人照顧?”
成才笑著搖頭,“這個是我私人請求。你也一並記下來吧。你跟他在一起的時間長,交給你我放心。
他不愛吃辣的,大家搶辣椒的時候你別讓他跟著起哄;
他不能吃甜的,帶糖的東西你別讓他動;
他頸椎受過傷,冬天的時候記得提醒他圍上圍巾;
他腳上有凍瘡,天冷的時候就少讓他出野外;
他不能喝酒,出去拚酒的時候要多帶人;
他胃不好,晚上別給他吃太多油膩的東西……”
齊桓把桌子敲得乒乒響,“太多了我記不住,你這麼舍不得,為什麼不留下?”
成才笑說“如果不是眼睛瞎了,我寧可留下來做炊事班長也不走,你能明白麼?”
看著成才水汽繚繞的眼睛,齊桓不得不歎氣,“罷了罷了,聽你的。”
入夜的時候袁朗把人攬在懷裏,“成才,不如我們也離開吧,一起轉業。”
成才靠著袁朗,“走?不不,袁朗,這樣的你,我承受不起。
現在你是老A的大隊長,這裏一切都是你熟悉的,你一生的心血都在這裏。
且不說國家培養你這麼多年,轉業你想做什麼?
新的環境,一切從頭開始。上司可會跟你想法一致?工資微薄,可會養不起我們二人?
貧賤夫妻百事哀,到時候我們可會相互責怪?
袁朗,你屬於這裏,你哪也不要去。”
“那你呢?你會留在這裏嗎?”
成才說,“明天三中隊格鬥訓練,你要去看麼?”
袁朗隻好點頭。
三中隊的訓練,兩個人已經好久沒有參加了。袁朗剛到,就有人躍躍欲試的要挑戰。
成才在一旁安靜的聽著,很多年前,當他還是南瓜的時候,也曾經挑戰了袁朗,並且輸得很慘。
那時多年輕,從未想過離開。轉眼之間,命運不饒人,自己也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