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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了六扇門就是金風細雨樓。
此話並不是說二者在汴京的地屬位置,而是說那個人,一個千裏追殺不死,豁然間就亮堂了後半生的人,一個讓京城酒樓小二哥和苦水巷最低等的窯姐兒都豎上大拇指的絕代大俠。
打著說書人的小鼓吆喝起來響當當的名諱——九現神龍,戚,少,商。
一年前,若戚少商趕夜入六扇門絕不稀奇。彼時,他還是神龍大捕頭,替鐵手擔著總捕的差使。而今日做了金風細雨樓代樓主,權掌象牙塔,發夢二黨的他,竟在二更時刻從白牡丹李師師的杏花樓奔去六扇門,還命人回樓中喚了總管楊無邪。
京城莫不是又要變天了?
政和二年,東京就差點反了日月。
三年前,如今權傾朝野的蔡太師雖官拜右仆射兼門下侍郎,遠不及當時權相傅宗書來得呼風喚雨,隻手遮天。
那時的金風細雨樓,蘇夢枕未死,白愁飛仍活,王小石也從沒想過絕蹤這浪蕩江湖。
連雲寨裏披裘皮敖甲的大當家戚少商決不會在春夜涼如水的汴京街道上策馬夾風呼嘯而過,他隻喝不攙水的炮打燈,隻瞧天連大漠的邊陲光景,隻念碎雲淵上毀諾城裏的息大娘。
隨後,天地就仿佛顛翻了過來。戚少商交了知音,亡了兄弟,失了紅淚,步步朝死路上逼。萬丈懸崖邊,又不知怎的再顛翻一次。
去鎧甲,著白袍,結權勢,穩江湖,他進了官場卻全身而退,他送息紅淚嫁了人也識了白牡丹。
戚少商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陪李師師去看回鶻來的雜耍班子,裏麵有個少年在高台間連著小拇指粗細的軟鐵繩上來去自由,身輕如燕,晃蕩著似是要跌落地上,但轉而又穩如磐石。戚少商頓悟,這雜耍像極了他那被瓦肆說書人分120回傳奇循環稱頌的前半生。那時他也是懸在高處用盡法子謀生路,未料到不死,但卻是知道死不了,自己不讓,旁人不讓,結局原來早有天定。
過東華門的時候,戚少商不由減慢馬速。雖說已是差不多二更天過了,但東華門外夜市仍盛,不說酒肆、青樓,就連瓦肆也十之七八的開著,買賣的商家販子多是未關市歇業的。連著幾條街巷都還亮著招攬生意的各色大燈籠,現下都被夜露水汽裹了起來,光暈不開幾分,當空這麼一籠,晃神就迷了人的心眼。
這興許還是初到的汴京。
戚少商心中感慨,離當年在東華門外賣藝遇息紅淚已有很多年頭,東京卻仍就立著它的厚磚牆,就著它的青石道,城裏的人還開著自己的買賣,賣酒,賣肉,賣笑。
恍惚間汴京未變也變不了。
可終究是哪裏不同往日,繁華依然,夜涼依舊,戚少商又說不到底。
隻能比方蔡京不是傅宗書,這乾坤中的棋子也不再隻是他戚少商和那個誰……
此時,無情的小樓裏燭火已晃了大半夜。
“追命,不要再挑燈芯子了,你玩了兩個時辰,也沒厭著。”鐵手濃眉一皺,兩手撐著桌子,立在追命對麵。
“無人強行劫獄,無迷[yào],無馬蹄印,無車轆碾痕,暫查無內奸幫應,晚上送過去的飯菜還都吃完。逃犯是飽了肚皮生對翅膀飛了?還是得道成仙去了?”追命無視鐵手駭人的眼神,站起來又去挑了挑屋角白燈籠裏麵的燭芯。
“追命!”
鐵手再出聲製止,卻聽“嘎”一聲,一側窗戶被推開,躍進一白衣青年。此人閃過帶入的風輕撩著桌上的燭苗,忽明忽暗,幾欲熄滅。
山雨欲來,風滿樓。
無情的小樓一瞬間春寒乍臨。
“戚樓主,怎麼,楊總管是銀子堆滿庫了?”一直坐書案前未出聲的無情抬了抬眼。
“戚大哥,來得好。大師兄一晚上才應了這麼一句。”